可我卻不爭氣地眼前一黑。
身體軟軟地栽倒下去,失去意識之前,聽見裴珩焦急的呼喚。
是幻覺嗎?他喚我昭昭。
10
歷經長達兩年的非人折磨,我被囚禁在不見天日的鐵籠里,從此懼怕黑暗。
青鸞殿中的燭火徹夜長明。
沒人知曉,飛揚跋扈的北翼女帝,會在黑夜中蜷縮成一團,像個被丟棄的孩童。
我陷入了迷蒙的幻境。
混沌之際,我伸出手摸了摸眼前人的臉。
「裴珩,是你嗎?」
「你為何不要我了?為何要丟掉我?」
「父皇和母后都死了,江蘺親手將我送到叛軍手里,我看著窗畔的月光,熬過一次又一次折辱。」
「可是裴珩,當我卸下一身驕傲跪在禪院門前,只求你帶我走,你卻毫不猶豫地舍棄了我。」
我喃喃自語,甚至越發模糊,完全失去意識之前,滾燙的液體自上而下滴落,順著額頭一路流過嘴角。
很苦很苦,我張了張嘴,頭一歪昏死過去。
待我幽幽醒轉之時,密道里早已不見了裴珩的蹤影。
外頭的廝殺聲此起彼伏,我半邊身子發麻,是恐懼發作的后遺癥。
想提劍沖出去搏一場生機,無奈力不從心。
裴珩又拋下我走了,我心中暗自發笑,他做得第一次,如何做不得第二次?
他本就是被我綁進宮的,如今奔向自由無可厚非。
不知過了多久,金鑾殿上的刀劍爭鳴聲漸漸小了,我終于可以握起劍。
「嘎吱」一聲,密道投進一束強光。🞫լ
手中的劍猛地刺出,那人伸手握住劍刃,鮮血一滴滴落下。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11
裴珩回來了。
帶著將軍府的精兵,還有滿身傷痕。
他從密道那頭逃出去,馬不停蹄地除了南城門往將軍府而去。
一根箭頭貫穿他的右肩,他毫不猶豫地折斷。
「你怎會…」,我啞然失聲,「他們怎能傷得了你?」
南朝五皇子裴珩,馬背上的功夫無人能敵,搭弓射箭,百步穿楊,一身武功不輸我北翼最好的將士。
他見我平安,扯開一抹釋然的微笑,而后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太醫說,他傷得很重。
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攏共三十多處,失血過多又拖著沒有診治,傷口已然潰爛發炎。
當夜便燒得渾身滾燙。
我衣不解帶地守在床前,青鸞殿的燭火搖曳,太醫的話一遍遍在腦海中翻騰。
他說,裴珩這一身的功夫,已經廢了。
筋脈紊亂得不成樣子,如同廢人一般,騎馬于他而言,也是很痛苦的事情。
「裴珩,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我撫上他的臉,眼中柔情千萬。
若是我誤會了他,當日在禪院門前他棄我而去,是因為說不出口的苦衷呢?
若他心中無我,為何愿意頂著危險迎難而上?他明明可以逃出去的,卻要折返回來救我。
這樣想著,心中又驚又喜,低下頭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你快些醒來,我有好多話要問你。」
「等你醒來,你便是我北翼的王,我是你的皇后,可好?」
可我等到的卻是一紙密報。
密報上,這次宮變的罪魁禍首已然查清,是蘇秦的父親,難怪那日榴花臺見不到蘇秦的蹤影。
與他里應外合的,正是遠在南朝的君王。
裴珩的大哥,裴淵。
12
好,很好,西州如此,南朝亦如此。
個個都欺我北翼沒有正統君王,欺我女流之輩,我偏要讓他們看看,誰能笑到最后。
模仿蘇閣老的筆跡修書一封寄往南朝,隨信附上我貼身的玉牌。
信中說,北翼女帝已被擒獲。
約他在北翼南郊十里亭商量大計。
蘇閣老早就成為一抔飛灰,裴淵和他的母親南朝太后,等到的只有我的三千精兵。
我命人捆上了那二人的手腳,將裴珩從馬車里拖出來。
拔劍指向南朝君王。
裴珩大病初愈,臉色蒼白,看見寒光閃閃的劍尖顫抖了一下。
「裴淵,蘇閣老已死,你已事敗。」
「你即位以來,民不聊生,還妄圖侵占我北翼疆土,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
當年太子之位,先皇原不屬意于他。
他與裴珩一母同胞,明爭暗斗,卻并沒有得到父親的青睞。
沒人知道他這皇位是如何得來的,也沒人知道裴珩為何會出家為僧。
南朝太后,裴珩的母親跪在地上,扯住我的衣袂,求我饒過裴淵。
裴珩踉踉蹌蹌也跪下來。
「你也求我?」我笑得張狂,「裴珩,密道中我差點病發死去,你又為了旁人求我?」
先是江蘺,再是裴淵,他永遠將我置于最不重要的位置。
「貧僧救陛下一命,今日便可相互抵銷。」
我無動于衷,將劍尖往前抵在裴淵的脖頸上,扭頭看向南朝太后。
「兩個兒子,你選一個死吧!」
她毫不猶豫地護住了裴淵。
我原以為她會更愛裴珩這個兒子,畢竟他比大哥更優秀,更孝順。
得意地看向裴珩,他嘴唇發白,胸口劇烈地起伏。
「你看,你的母親不要你了。」
「你還要護著他們嗎?不如我一并殺了,把南朝的皇位還給你可好?」
裴珩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空手接住了刀刃,力氣大得讓我驚詫。
他紅著雙眼,嗓音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