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的刀落地。
「你看你現在這個慘樣子!」她踩住我的手,狠狠碾過去,「不會真以為周津柏喜歡你吧?」
「他是可憐你!」
她夸張地笑了起來。
「周津柏,為什麼是你啊?」
我聲音凄婉,字字泣血。
雨絲被風刮得發斜, 像細針一樣。
我弱不禁風地扯出一個凄然的笑。
姜悅的笑戛然止住。
他出現在天臺上, 眼尾泛紅,小心地抱住我,不肯松:
「我錯了, 我不該找人欺負你,夏夏, 我真的錯了。」
他聲音低啞:「對不起。」
他指尖顫抖著撫上我耳邊的助聽器, 墨色的眸子里盛滿深不見底的痛苦。
那只將我從深淵里拉出來的手, 也是把我推進地獄的主謀。
他毀了我的人生。
毀了我哥的人生。
現在妄想用一句輕飄飄的道歉粉飾太平。
我怎麼能允許?
建立在謊言和欺騙下的愛情, 是人生里最不值一提的東西了。
可周津柏將它看得至高無上。
甚至屈尊降貴地對著姜悅演戲, 將她留在身邊。
他將我摟進懷里, 手臂發緊,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夏夏,原諒我。」
我淚流滿面,拼命搖頭:「你要和我一樣才算道歉。」
姜悅舉著刀,對著周津柏哭喊:
「她只愛你的救贖。」
「阿津,只有我見識過你卑劣的一面還能繼續愛你。」
周津柏眼底一片血紅,咬牙切齒:「姜悅,別發瘋了。」
「你以為我為什麼留你在身邊?」
「如果不是周家被上邊盯上了, 你也會和那些人一樣被沉在海底!」
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
沒人能夠一直威脅他。
我瞬間毛骨悚然,后背生出一股冷汗。
突然清楚地認識到站在我面前, 和我朝夕相處的人是個什麼樣的惡魔。
他拿人命當草芥。
瞞著我不是醒悟,而是怕我離開。
他怎麼能讓自己豁出命救下的人再去死呢?
在林崇聲聲向他質問的時候。
他瘋了似的將油門踩到了底,對準林崇。
油門轟鳴,在最后時刻他偏了方向盤。
跑車的左前燈, 撞在林崇的左腿上。
車燈破碎,血流而下。
林崇撿回來一條命。
他將林崇的臉踩在血泊里,眼睛漆黑冷淡:「只要我不想,沒人能帶走她。」
「林崇,我勸你別再動這個念頭。」
「這次我只要你一條腿。」
「下次我——」
「要你的命。」
因為我和他說過。
林崇死了, 我也活不了。
才換來方向盤偏轉的十幾度。
10
我跳樓的時候,周津柏拽住我的手。
只是為了不被家里責罰。
唯一的變數, 他沒想到真的會愛上我。
「只有她死,你才能看見我。」
驚雷落下, 姜悅舉著刀,漂亮的面目變得猙獰。
周津柏擋在我面前。
血滴滴答答地落在雨里,沒了痕跡。
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
捅進腹部的刀只剩匕首。
他身上的傷還沒恢復, 拼盡全力將她壓在欄桿上。
他怒吼:「走啊林見夏。」
「快走。」
周津柏的表演型人格深入骨髓。
他到現在了,還在演一個深愛著我的人。
砰——
巨大沖擊落地的聲音。
地上蘊出一片血紅。
我驟然一僵, 淚流滿面, 忍住沒回頭。
下樓梯時差點踩空,是林崇扶住了我。
我身體一軟,幾乎將全部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
「哥。」
他的痛苦不比我少半分。
林崇擦掉我的眼淚,溫聲勸慰:
「我知道。」
「過去了。」
「見夏, 所有都過去的。」
姜悅落下去的時候, 死死拽著周津柏的手。
像當初他為了救我那樣。
只是這次不同。
下面沒有救生氣墊,是冰冷的水泥地。
是他和姜悅的墓地。
我上天臺的時候,就給周津柏發了消息。
那把刀是我故意帶上來的。
沒人能在犯了那麼多的錯之后,只得到幾句不輕不癢的教訓。
他沒有機會再對我說對不起了。
我永遠不會原諒。
去地下懺悔吧。
我以為將我拽住的是月亮。
后來才知道, 那是一片能溺死人的海。
我看見的只是月亮的倒影。
真正托住我的,是那棵佇立在懸崖邊的樹,是林崇。
-完-
蘇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