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試探性地說:“封同志難得來,不如在這里吃頓飯再走?”
她在心里琢磨著家里有什麼菜可以招待客人,好像廚房里有一塊腌的咸肉。這年代沒有冰箱儲存食物,夏天時,肉類存放不久,所以都是用土方法腌制起來,放到陰涼的地方,能放好些天都不會壞,吃起來也另有風味,非常好吃。
菜地那邊還有一些夏日可以吃的疏菜和瓜果,可以摘些回來,順便再去黃奶奶家借塊豆腐,聽說他們今日去買豆腐了……
“不必麻煩。”封凜道,“我等會兒就走。”
寶花一臉失望地說:“封叔叔走這麼快嗎?我媽媽還沒回來呢,媽媽也很想爸爸呢。”她晚上和媽媽睡覺,有時候常看到媽媽將爸爸寫的信拿出來看,于是她就知道媽媽是想爸爸了。
封凜神色一頓,看著小姑娘,說道:“我等嫂子回來。”
他和顧明城是戰友,顧明城比他年長兩歲,叫陳艾芳嫂子也沒錯。
顧夷嘉忍不住飛快地看他一眼,發現這男人雖然看著不好惹,但出乎意料地體貼,走路時發現她們跟不上,會配合她們的速度,原本送了東西打算要走的,聽到寶花說媽媽想爸爸,決定等陳艾芳回來。
她抿嘴一笑,說道:“嫂子要中午才回來呢,不如你留下來吃頓飯吧。”
封凜回望她,見少女又垂下眼,不敢與自己對視,他的面色不變,只有喉結微微滾動了下。
他沉聲道:“那就打擾了。”
“不打擾呢。”寶花開心地說,“封叔叔能和我說說爸爸的事嗎?”
顧夷嘉坐在一旁,手里捧著茶杯,默默地聽著寶花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而那看起來很兇很不好惹的男人出乎意料地有耐心,一一回答,沒有因為對方是小孩子就敷衍她,或者不耐煩。
雖然每次回答都很簡短,只有幾個字,仍是讓寶花很開心。
這一幕,讓顧夷嘉有種很溫暖的感覺。
鐵血硬漢與稚嫩的孩子,這樣的組合是極度不搭的,又出乎意料地和諧,讓人不覺會心一笑。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自行車的叮鈴鈴聲,接著一道匆促的腳步聲朝這邊而來。
顧夷嘉抬頭,便看到穿著的確良裙子、打扮精致的顧明月快步走進來。
進來時,她的一雙眼睛就緊緊地盯著顧夷嘉。
“嘉嘉!”顧明月大叫一聲。
顧夷嘉坐在那里沒動,看著她快步來到自己面前,發現她的臉色帶著焦急和惶然,還有一絲幾不可察的憤怒,心里有些明悟。
看來顧明月已經知道自己將姜進望弄進公安局的事,只怕姜進望現在情況不太好。這麼一想,她的心情就愉悅起來,端著茶喝了一口,掩飾自己上揚的嘴角。
因為顧明月進來,打斷了寶花和封凜的對話。
寶花緊張地跑過去,倚在顧夷嘉身邊,生怕又出現上次的事,她可沒忘記大姑上次說了不好聽的話,讓小姑姑不高興。
寶花脆生生地問:“大姑,你來做什麼?”
封凜的目光落到顧夷嘉身上,盯著她捧著水杯的手,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她微微上揚的嘴角。
她果然不如外表看起來那般柔弱。
昨天她是故意刺激那個叫姜進望的男人,讓他當街動手,好坐實他耍流氓的事。
不過女同志為了自保,就算耍點小心機也沒什麼。
如果男人不仗著自己天生的力量、后天的財富和地位,對人家女同志做什麼,女同志又何必鋌而走險做這種事?
顧明月沒注意到屋子里還有其他人,她進來時,一雙眼睛就只看得到顧夷嘉。
看到她閑適地坐在這里,慢悠悠地喝著茶,一張美麗的臉龐在明亮的光線中,眉眼清韻,如同精致美麗的瓷器,美得不像是真人。
再對比被關押在公安局一晚,憔悴憤怒的姜進望,她只覺得痛心疾首。
顧明月難受地說:“嘉嘉,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我做了什麼?”顧夷嘉好似不解。
連寶花也是一臉疑惑,大姑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小姑姑有做了什麼嗎?
顧明月氣憤又心痛地說:“你怎麼能說姜主任對你耍流氓?他根本沒做這種事!”
她也是昨晚休息時,聽周圍的人很驚奇地說,鋼鐵廠的姜主任當街對女同志耍流氓,被公安帶走了。
當時她還以為說的是別人,以姜進望的身份,怎麼會做這種事?
但想到鋼鐵廠沒幾個姓“姜”的主任,她心里又有幾分不安。
是以今兒一早,她就特地請了假,先去鋼鐵廠打聽這事,沒想到真的是姜進望。
顧明月整個人都驚呆了,并不相信這事,聽說姜進望還在安公局那邊關著,決定去公安局打探這事。
她費了些功夫,又托了關系,總算見到被關起來的姜進望。
姜進望原本并不想搭理她的,特別是想到她是顧夷嘉的姐姐,他更加憤怒,恨不得這群顧家人在他面前消失。
自從被關進來后,姜進望對顧夷嘉就死心了。
縱使顧夷嘉長得再美,再讓他心動,一個能狠心地讓公安以流氓罪將自己帶走的女人,他也喜歡不起來,現在只剩下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