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管事飛奔去叫大爺,懷銘迎出來,取賞錢打發了報喜的官差,消息傳至內宅,便是一陣歡呼。
“快叫人去給你父親報喜。”老太太道。
許聽瀾也吩咐去門口放鞭,備酒席、迎賓客,到年底全府領雙俸,隆重程度不輸懷銘中狀元的時候。
沈聿正在文淵閣的值房內忙碌,遣了一名中書舍人將案頭一摞擬好票的奏疏送進大內。
長隨忽然闖進值房:“老爺!”
“什麼事?”
“小爺鄉試中了!”長隨的聲音都難掩激動。
沈聿整理著案頭的奏疏,按輕重緩急分類,頭也不抬的說:“中就中了吧。”
那中書舍人極有眼力的向沈閣老賀喜,抱著奏疏離開值房。
沈聿不動聲色的掛起毛筆,起身繞出大案時,小腿骨撞到了桌腿,嘶——
沈聿抽了口冷氣,徑直往大門外走:“去備車。”
“是。”長隨問:“咱們去哪兒?”
“早退。”
第 200 章
沈閣老次子中舉擺酒, 闔府上下一派喜氣,內外院到此處都是道賀的賓客,家里老太太尚在, 往來官眷總要先去一趟老太太處,攪得檐下的鳥兒在竹籠子里撲騰著翎羽上躥下跳。
陸顯見到懷安,先夸他:“你小子很不錯呀。”
懷安笑道:“您別打趣我了,勉強掉了個車尾。”
陸顯道:“這有什麼關系, 解元和孫山一樣參加春闈。”
沈聿根本掩藏不住臉上的笑意,嘴上卻說:“不爭氣的很。”
懷安心想,是沒什麼區別, 都能報名春闈, 區別在于沒聽說過落榜的解元, 也沒聽說過中進士的孫山啊……
算了, 跟這些一甲大佬沒有共同語言,反正他也沒打算去考春闈,開玩笑, 秋闈九天六夜是在秋季, 勉強熬得過來,春闈可是數九寒冬啊,進入考場的衣裳被褥不能縫里子, 不能夾棉, 這不活活凍死個人嘛,不去不去, 堅決不去。
次日下衙之后, 沈聿許聽瀾各自換上便服, 帶著懷安去謝家謝師。
懷安看著塞了半個車廂的禮物,咋舌感嘆爹娘的浮夸——不知道的還以為又要去提一次親呢。
沈聿如今對謝彥開實在是感恩戴德, 沒有謝子盛,就沒有沈明翰的出頭之日啊!
謝彥開見兒子還沒飄,當爹的就先飄了,不斷囑咐兩個孩子要戒驕戒躁,再接再厲云云。
許聽瀾和韓氏轉去屏風后,商量起兩個孩子婚事的細節,上半年已經將西邊的兩個小院子騰出來,院墻打通,重新翻蓋了房屋,給二人做新房,謝家陪嫁的家具也已全部做好,請的是江南來的工匠,整套金絲楠木的桌椅家當,并一張紫檀木的床,離婚期不遠了,正待選個吉日送過去,將婚房布置好。
沈聿今日情緒不太穩定,聽見點趣話就笑個沒完。
謝彥開看得頭皮發麻,忍不住提醒道:“明翰啊,當著小輩的面,你稍稍收斂一點。”
懷安躬身在老岳父耳邊說:“您快幫忙勸勸,我爹已經這樣兩天了。”
“去!”謝彥開斥他一聲:“不許議論長輩。”
“哦。”懷安道。
見沈聿毫不收斂,謝彥開也不得不給他潑一瓢冷水了:“我問過孫閣老了,你可知道這兩個小子是怎麼考上的?”
沈聿道:“管他呢,橫豎不是抄的。”
他似乎覺得自己這話很幽默,說完便又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不是抄的,是從二三場的試卷中補薦的,”謝彥開道,“你也知道,鄉試往往只重第一科兩道大題,其次是三道本經題,雖有補薦的規矩,卻極少用到,別說三年了,三十年也未必碰到一次。
”
謝彥開指指二人:“被這兩個小子碰上了。”
這下不僅是沈聿,連懷安和謝韜都有些發蒙,他們還以為是自己發揮超常,憑借優秀的文章打動了考官,取得了功名呢。
這次取中有僥幸的成分在,雖說舉人無所謂名次,怎麼中都是中,可到了春闈閱卷,還是要靠八股時文啊。
眼見沈閣老的情緒終于穩定下來,謝彥開滿意的點點頭,又命人去書房取來他們的試卷……沒錯,試卷。
懷安瞠目結舌,不論是原卷還是謄錄的試卷,經過禮部勘磨,都要封存在翰林院的,這是怎麼拿出來的?
好吧,他的岳父是翰林院掌院……
沈聿接過兩份用藍筆批注“中等”二字的試卷,也細細的審閱起來,謝彥開又叫人備筆墨上來,兩人一人一份試卷圈圈劃劃,從“文、理、辭、氣”四個方面細細講評起來。
懷安本想借機帶謝韞一起上街逛逛呢,結果計劃打了水漂,被兩個爹按頭補課補到了深夜。
臨走時才得知,韞妹妹被拘在家里繡嫁衣呢,盡管她不怎麼會繡,全靠請來的繡娘,韓氏也不許她在婚前到處亂跑,這些天連女校都沒去呢。
懷安道:“不用繡嫁衣。”
許聽瀾斥道:“不許胡說。”
哪有成親不繡嫁衣的。
“真的。”懷安道:“陛下答應給我們賜婚,要帶小翟冠,穿誥命服的。”
許聽瀾面帶愧色對韓氏道:“定是讀書困的迷糊了,說胡話呢。”
韓氏也埋怨道:“就說他們把孩子逼的太緊,剛剛放榜也不讓歇幾天。”
許聽瀾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嚴師出高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