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回來了!”懷安一臉壞笑,背著手蹭過來,趁芃姐兒不備迅速出手,往她額頭上添了三道杠。
芃姐兒“哇”地一聲叫出來,懷安大笑逃跑,沈聿擼起袖子就要抓他。
滿堂歡笑,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鞭炮聲,沖上天際的焰火,照亮了堂屋門外一小片夜空。
第 194 章
大年初一, 從四更天開始,就有人上門拜年。
懷安惺忪著睡眼爬起來時,天光還很微弱, 迷迷糊糊的先往枕頭下摸,果然摸到一個大紅包,今年恰好是牛年,里面是一張赤金的生肖牛金箔, 并一個精致的小荷包,剛一拿起,就掉出一個沉甸甸的小金錠。
這是祖母的習慣, 有時是金手串, 有時是金箔卡, 都是當年的生肖, 是壓歲錢的意思,家里小輩人人都有,至于小金錠, 那當然是人美多金的好娘親的習慣啦。這些都是每年必不可少的儀式感, 即便是懷遠和鄒玥、懷瑩和陳甍這樣成了婚的也有,懷薇和顧同雖然不在家里過年,但初二回門時也有。
沈家的孩子從沒有驕奢淫逸的毛病, 所以從小零花錢充足, 也紛紛攢起了小金庫,這個家里真正的窮人只有老爹而已。
爹娘去參加正旦的大朝會了, 懷安跟著堂哥表哥接待上門拜年的人。
時下拜年并不一定非要進門, 多是“望門投帖”, 賓主都不至于那樣忙累,又送上了心意, 真正做到了輕松拜年。
辰時末刻,沈聿夫婦才從宮里回來。
沈聿怕被拜年的同僚下屬堵在家里,迅速換下一身公服,準備先帶懷安去姚閣老府上探望一番,再打發懷安去給岳父岳母拜年。
懷安被叫回正房時,許聽瀾已經除下一身了誥命冠服,改了淡妝,拿著幾分禮單,正以當下準備的禮品為例,一點一點的教懷瑩和芃姐兒要如何備禮,親戚、好友、同僚、上司、下屬、遠近親疏,各有各的禮數,半點不能出錯。
雖說陳甍如今還在翰林院庶常館讀書,可是三年期滿之后參加朝考,也要正式任官,兩個孩子遲早要脫離他們獨立交際。
芃姐兒是跟著姐姐順帶聽的,大家閨秀到了這個年紀,管家理賬都是必修課,女子職在中饋,即便如許聽瀾這樣,在外面也撐著一片事業的,回到家也不得不料理這些冗繁的家務,所幸沈家人口簡單,一家人心思也整齊,才不至于分身乏術。
芃姐兒在家可以無拘無束,日后成了婚,在家事賬面上發昏,擺宴席都排不好座次,那是要遭人笑話的。
可是芃姐兒心思根本不在,一會兒糾結花架子上的君子蘭怎麼還沒開花,一會兒又想去院子里打雪仗,弄的許聽瀾頭疼不已。
懷安還來添亂,從背后變出一個用雪球攢成的小鴨子,說忙完了年,和謝韞一起,帶她去女校大操場上打雪仗,教她騎馬,芃姐兒的心都飛到郊外去了。
許聽瀾氣的擰著兒子的耳朵扔給他爹,讓沈聿直接送到謝家去,不用帶回來了。
……
姚府正房外,金方海背著醫箱罵罵咧咧:“大年初一把我叫過來看病,光看病有什麼用?”
“我都不用把脈,就知道他這些日子干了什麼!”
“不聽大夫的話,又何必要看大夫,砸人家的招牌!”
姚泓追在他的身后,一邊道歉,一邊拉勸。
府婢引著沈聿父子恰進到二門,便聽院子里一陣嘈雜。
金大夫認得懷安,拉著他就是一通抱怨,什麼一大清早把他從被窩里拽起來啦,扁食都沒吃上一口就來給姚閣老診脈,結果上次囑咐他的事項一概沒有遵守,這會兒病倒了,又叫他來。
懷安勸道:“別發脾氣了,再想想別的辦法。”
“我還能有什麼辦法?總不能回回給他下藥吧?!他如今也不吃這一套了。”金方海道。
懷安被他吵得腦袋嗡嗡響,忙將食指豎在嘴邊,叫他小聲點說話。
金方海這才看到沈聿,疑惑的問:“這是誰?”
“是家父。”懷安道。
“沈閣老?”金方海朝沈聿打了個躬:“勞煩您去勸勸姚閣老,他的病一定要戒嗔怒,禁勞累,他偏偏整夜的熬,熬到最后油盡燈枯,華佗來了都沒得救!”
沈聿從沒有見過脾氣這麼大的郎中。
懷安忙替金方海解釋:“爹,金大夫無意冒犯,是急壞了。”
沈聿頷首道:“我會去勸他。”
金方海對著不相干的人發了火,也有些赧然,見人家堂堂次輔都沒與他計較,這才緩和了語氣:“藥方已經開好了,照方抓藥便是,我隔日再來。”
姚夫人忙命管家奉上診金:“有勞金大夫了。”
金方海朝她行了個禮,收起診金,背好醫箱離開了。
沈聿被人引進內室,懷安則留在外面跟姚泓說話,姚夫人叫人拿來老家的茶點給懷安用。
姚泓一臉愁容道:“我們都知道勸也沒用,只要他還在這個首輔位上,就不可能安心養病,魚與熊掌不可得兼,這是他的選擇。
”
懷安心如明鏡,只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喝茶吃點心,回想起當初起復姚閣老的旨意,還是他跟陳公公一起去傳的,如今姚閣老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他心里也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