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 顧同也是用盡渾身解數,過關斬將, 才“闖”進了沈家的門。
芃姐兒陪著姐姐梳妝, 看著懷薇一身精致華麗的大紅嫁衣, 款款向堂屋外走去,不禁發出“哇”的一聲驚嘆。
“你哇什麼哇。”懷安態度十分不友善, 就差扯著妹妹的耳朵耳提面命了:“你以后就跟哥混,喜歡什麼衣裳首飾哥都給你買,就是不要想嫁人這回事!”
“哦。”芃姐兒道:“好吧。”
恰被路過的許聽瀾和季氏聽到,一左一右的揪著他的耳朵:“又在跟妹妹說什麼渾話?!”
……
保定距京城不遠,懷安跟懷遠一起去送嫁,在當地逗留兩日,給二叔沈錄捎去了一些衣物用品,竟是隨著姐姐姐夫歸寧的車一起回來的。
新婚夫妻在娘家小住幾日,婚嫁一結束,就跟懷安一同回國子監坐監去了。
今年夫妻倆都很忙,一個忙著編寫《字海》,一個忙著準備秋闈,便商量好,先在南水關附近的胡同賃一處宅子,方便懷薇隨時回娘家,等到明年春闈、殿試之后,看成績決定是否在京城購置住宅,如果能考中庶吉士,或僥幸取中一甲,就在京城定居,如果名次不甚理想,需要外放,兩人便一起去任地。
顧同雖然年輕,行事卻有條有理,既能讓懷薇心無旁騖的編書,又讓長輩們十分放心。
既然成了自家子侄,沈聿百忙之中也常常指點他的文章,他雖算不上博聞廣識的宿儒,在八股應試技巧上,卻絕對勝過大多數進士出身的官員,因此這小兩口,十天倒有五天是住在沈家的。
許聽瀾和季氏也曾打趣,不像嫁出去一個女兒,倒像撿回一個兒子。
她們只需感嘆多一個兒子的福氣,最終還是沈閣老獨自扛下了所有。
到了臨近秋闈,在外“游學”一年多的陳甍和懷瑩也回來了,這家里更熱鬧了,沈閣老每天忙完朝事,回家還要操心“兒子”們的功課。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加上懷遠,家里三個“高三生”,那個上高一的難免會被忽略。
懷安很喜歡被忽略,他已經是老油條了!國子監里的蔭監生大多不會整日坐監,博士、監丞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補齊假條即可,何況懷安自詡跟那些紈绔子弟不一樣,他是有正經生意要照顧,又不是去聲色場所廝混。
這天回到家里,懷安感到氣氛微妙,沈聿的書房點著燈,表哥姐夫卻都待在堂哥懷遠的房里,正在小聲討論一篇程文的文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懷安塞了個腦袋進去,懷遠朝他比了個小聲的手勢,將他拉進門。
“大伯心情不好,你快進去勸勸。”懷遠道。
懷安跳開半步:“為什麼是我去?”
“同意懷安去的舉手。”懷遠道。
三人同時舉起了手。
懷安:……
“太欺負人了!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恃強凌弱……”他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敲響了老爹的房門。
“爹,聽說您心情不好?”懷安進門,直截了當的問。
沈聿只是白了他一眼,吹散茶杯水面上漂浮的綠芽,輕啜一口。
他一向如此,越是心情煩悶時,越是沉默安靜。
“咱們下一盤飛行棋吧!”懷安從身后變出棋盤。
“噗——”沈聿不甚嗆了口茶水,連連咳嗽。
懷安趕緊上前幫他拍背:“爹,我知道我比他們都孝順,您不用這麼激動。
”
沈聿氣的,一把將他薅到面前質問:“你今天去上學了嗎?”
懷安一愣,抱著棋盤正要開溜。
“站住。”沈聿掏出手帕來,擦了擦嘴上的茶水,無奈的威脅道:“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且等我騰出手來!”
懷安賠笑道:“書坊里有點事,我真的請假了,沒去不該去的地方。”
沈聿便讓他關了門,坐下來仔細聽好。
“林修平的事你全程知曉,當中利害關系不用我說,你也不小了,也多多少少讀了些圣人之言,有些錯是一輩子都不能犯的,知道嗎?”
懷安點點頭:“知道。”
“爹也知道你的同窗中,確有許多世家子弟,家中為了避免他們留戀煙花場所,蓄了婢女抬了通房,但那是別人家,咱們家的男孩子不慣這樣的毛病,人禽之別,在于人能節制欲望,不會因為一時興起,去做悔恨終身的事。”沈聿道。
懷安這時才聽明白,老爹七拐八繞說了這麼多,是在對他進行“性教育”呢,只是他這樣三觀極正的好孩子,哪里需要這些囑咐呢?
于是干脆應道:“放心吧,爹,我不會沾染壞習慣的。”
“酒、色、財、氣”這幾樣,沈聿倒是不太擔心的。但凡家風純正,言傳身教、潛移默化之下,孩子是很難做出離譜的事的;如果家風不正,就算在他身上按一雙耳目,該出事還是會出事。
因此沈聿點到為止:“沒事了,你去吧。”
懷安抱著棋盤剛打算走,一只腳邁出門檻,又撤了回來。
不對呀,他是干嘛來的?
“爹,您凈打岔。”懷安重新關上門,問他為什麼心情不好。
沈聿倒也不瞞他,敲敲案頭的邸報。
懷安已經許久沒看邸報了,一看之下險些驚叫出聲:“謝伯伯遇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