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暗嘆一聲,好功夫哇!榮賀嘴巴張的卻能塞下個雞蛋。
夏日的緣故,襁褓極為單薄,露出嬰兒稚嫩白皙的小臉,被遮陽傘映的紅撲撲的,顯然已經足月了。
“姑母,這個……那個……”榮賀張口結舌,變聲期嗓子本就沙啞,一下子像被什麼掐住了脖子。
“什麼這個那個,這是你的小表妹啊。”溫陽道。
“啊?”榮賀像被雷擊了似的,正要再問什麼,被懷安拉到一邊。
懷安雖也驚訝,但很有眼力見兒,低聲提醒他:“大人的事,不該問的不要問。”
榮賀硬生生將滿腹疑問吞回肚子里。
護送溫陽長公主鳳駕回到公主府,兩人便要進宮向皇帝復命,榮賀還是多嘴問了一句:“姑母,表妹的事……能不能對父皇說?”
溫陽已經換上一件繡蟲草的對襟立領袍,淺黃色的織錦馬面裙,雍容華貴,神態自若:“當然能說了,姑母本就要派人進宮報喜的。”
榮賀訕訕告退,一腦門子官司。
“怎麼啦?”懷安問。
“眾所周知,一個人是生不出孩子的。”榮賀道。
“這不是廢話嗎?”懷安笑著,踢飛了地上的一顆石子兒。
“你不了解我姑母,她當年頂著那麼大的壓力,也不肯跟我姑父生一個孩子,她處心積慮把我姑父送到三千里之外,就是因為厭極了他,如今反倒生出個孩子來。”榮賀搖頭:“不可思議,無法理解,難以置信。”
“重要嗎?”懷安笑道:“她娘是長公主,她爹當然是駙馬了。”
進宮的路上,榮賀一會兒猜測孩子是路邊撿來的,一會兒猜測姑母被姑父迷*奸了,一會兒又猜測駙馬不忠,在禹州養了什麼外室……
懷安靠著車壁直嘆氣,這孩子,怎麼鉆起牛角尖來了。
穿過后三殿的甬道,他們來到皇后居住的坤寧宮。
皇帝和皇后設了家宴準備給長公主接風洗塵,卻被告知長公主沒有進宮,徑直回公主府休息了。
皇后還當她是舟車勞頓累壞了,有些擔憂的問:“你姑母身子可好?需要傳太醫過去?”
“應該……不需要吧……不過也沒準,或許用的上……”
“你這孩子,今天怎麼吞吞吐吐的?”皇帝放下手中的經卷。
“姑母她……可能剛出月子,所以還是遣太醫去請個平安脈吧。”榮賀道。
“月子?月子是什麼地方?”皇帝一時沒反應過來。
皇后卻已然站起身,屏退殿內的宮女太監:“你姑母她……有孩子了?”
榮賀點點頭,皇后難以置信,再看向懷安,懷安也跟著點頭。
皇帝手中的書卷“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倏然起身敞開殿門,命陳公公準備,他要出宮。
“陛下,陛下稍安勿躁,奴婢這就去準備。”
“不必準備扈從儀仗,朕要微服出宮。”皇帝說著,已登上步輦,擺駕乾清宮。
“陛下,陛下……”陳公公追在后頭,額頭豆大的汗滾落,天子只有在逃難的時候才不帶儀仗啊!
皇帝哪還管得了這麼多,他只道妹妹帶著那個牛鼻子游山玩水去了,誰成想真搞出個孩子。
……
溫陽公主好像早已猜到圣駕會來,從門口便有人迎候,層層報進公主納涼的水榭之中。
溫陽長公主懶洋洋的靠在窗邊的軟榻上,欣賞湖中美景,宮女正給她剝葡萄,旁邊一張小床,躺著個足月的小嬰兒,漆黑如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打量新環境。
聽說皇帝來了,身邊的女官和宦官跪倒了一片,兩手撐地顫顫發抖,不出意外的話,他們的陽壽就到今日了。
溫陽卻不緊不慢的起身,笑嘻嘻的給皇兄行了個禮,如少年時親昵的拉著他坐下:“皇兄怎麼親自來了?”
“朕能不來嗎?!你這都鬧出人命來了!”皇帝瞪她一眼,才打發宦官女官們一律出去。
“人命?”溫陽笑了,四下看看:“都活的好好的,誰出人命啦?”
“朕,朕要出人命了!”皇帝氣的眼前陣陣發黑:“你好大的膽子,這麼大的事也敢先斬后奏!”
“多大的事?”溫陽不緊不慢的笑著:“妹妹一個有夫之婦,生個孩子也算大事?”
皇帝瞥了一眼小床上的嬰兒,恰與她漆黑的眸子看了個對眼。
“李仁那對瞇縫眼兒,要是能生出這個品相,朕,朕……”皇帝怒指著嬰兒床:“朕把這張床吃了!”
溫陽嗤的一聲笑了,床上的嬰兒似乎感受到不太友善的氣息,張嘴啼哭起來。
乳母嬤嬤們被皇帝攆出去了,溫陽親自將孩子抱起來拍哄。
皇帝瞧著妹妹抱著孩子,滿目慈愛,心底五味雜陳:“這個孩子……你要留也可以,但是周息塵那個牛鼻子,朕必須遠遠發落掉。”
溫陽杏目圓睜:“不行,我不同意!”
“朕沒殺了他已經算是仁慈了!”皇帝道。
溫陽道:“行吧,你把他發落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要是殺了他,我就帶著孩子下去找他。”
“你……為了一個外人,你跟皇兄這麼說話?”
皇帝的心啊,拔涼拔涼的。
“你非要留他在京城,就把孩子送走,兩個人只能留一個,你自己選。”皇帝道。
溫陽二話不說,將剛哄好的娃娃往皇帝懷里一塞:“喏,給你,送走吧。
”
皇帝被噎得說不出話,低頭看著襁褓中的女嬰,白皙的皮膚,粉撲撲的臉蛋,正忽閃著大眼睛,伸著小手抓他發冠上垂下的绦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