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著自己唯一的胞妹,這是母妃為他留在世上唯一的親人。自打做了皇帝,沒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可溫陽似乎過的很舒心,連氣色都好了許多,仿佛又變回從前那個不經世事的小女孩——在皇帝眼里,溫陽無論多大都是小女孩。
所以每看到她這副無憂無慮開心的樣子,他都覺得自己這洋罪受得值。
“皇兄,我打算去趟禹州。”溫陽道:“特地進宮來,是要將手里的皇莊皇鋪交接給皇嫂暫管。”
“禹州?你去那邊陲蠻荒之地干什麼?”皇帝一愣,這才想起駙馬就在禹州。
皇后也好言相勸:“溫陽,你想出去游玩,不如去富甲天下的江南,禹州有什麼好去的,再說了,你與駙馬不是老死不相往來麼,好不容易把他發落到了禹州,怎麼又要去見他呢?”
“嫂嫂,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我們從前是有些不和睦,可是一晃五年過去了,再多的不快也都釋懷了,那畢竟是我的丈夫啊!”溫陽道。
皇帝和皇后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妹子精神狀態不是很好。
“臣妹聽說,禹州山川秀麗,雪山巍峨,是絕佳的游玩勝地,就想著這一次去先禹州,過幾年再去江南。”溫陽道。
皇帝只好暫時答應下來,轉頭叫來統領東廠的張承,讓他去問一問,溫陽長公主最近在跟什麼人來往。
張承當晚便回來復命:“長公主殿下這兩年常被噩夢纏繞,時常請云青觀的周道長去公主府驅魔,時常一去就是一整天。”
“周道長?周息塵?”皇帝忽然想起了這個名字。
“是。”
“他不是擅長扶乩嗎?”皇帝一臉納罕。
皇后補充道:“后來又說扶乩是糊弄先皇的小把戲,其實真正擅長的是觀天象,還看出了雍王謀反的前兆。”
“他還真是多才多藝呢……”皇帝話音剛落,越想越覺得不對,冷聲道:“什麼妖魔鬼怪兩年鋤不掉,怕是心中的邪念吧!”
張承一臉尷尬,低頭默認。
皇后聞言,大驚失色,屏退左右。壓低了聲音道:“陛下,看破不說破。”
皇帝背著手來回踱步:“這可怎麼是好,我大亓沒有二嫁的公主,這是要捅馬蜂窩的!”
“人家也沒說要二嫁嘛。”皇后道。
“那就更不行了!”皇帝聞言,憤恨不已:“定然是這個妖道使了什麼法術,毀我妹妹的名節,他還真以為朕的天子劍是擺設!”
說著,從墻上取下沉重的寶劍,握著那金光閃閃的劍鞘,因為不會用劍簧,拔了幾下沒拔出來,只能殺氣騰騰的拍在桌上。
虧他還自作多情的以為溫陽過得舒心是因為有個當皇帝的哥哥,原來……原來……
皇后忙起身寬慰安撫,汗濕了一背,才勉強安撫皇帝坐下來。
皇帝氣的灌下一盅涼茶,仍憤憤道:“他完了他完了,他真的完了!”
“好好好,陛下息怒。”等他這頓火氣消下去,皇后才緩緩開口道:“陛下,溫陽小時候受的苦,臣妾就不說了,好不容易熬到成人出閣,又攤上個那樣的駙馬,她是個要強的人,從不在咱們面前哭訴抱怨,可您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得體諒她的苦處。”
“我再體諒她,也不能體諒她的……”皇帝壓低了聲音道:“奸情吧。”
“什麼是奸情啊?被人撞破的才算奸情。”皇后道:“可是事情已經兩年了,咱們不也是剛剛知道,這說明她并不打算公然違反祖制。
您不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她高興吧。”
皇帝嘟囔道:“這像個皇后說出來的話嗎……”
皇后好說歹說,總算消去了皇帝目光中的殺意,不管怎樣,先保住周息塵的小命再說吧。
……
芃姐兒的蛐蛐兒跑了,帶著兩個小丫頭在院子里掘地三尺,院子里到處都能聽見蛐蛐兒叫聲,就是找不見。
一個丫頭道:“還是叫小爺來抓吧?”
另一個丫頭道:“連小爺自己都被抓起來了。”
晚飯過后,懷安就被老爹抓進房里,進行一場親切友好懇切的長談,談話的內容包括但不限于:君子與小人的區別,賢臣和佞幸的區別,良善與兇惡的區別,人類與畜牲的區別……
“爹,就事論事,不要人身攻擊!”懷安抗議道。
但是抗議無效,沈聿還是給他講了一刻鐘的人畜之分。
懷安臉皮倒是很厚了,只是專注力不太好,一會兒被窗外的蟋蟀聲吸引,一會兒又被娘親的算盤聲吸引。
沈聿敲敲桌子:“沈懷安,我剛剛說了什麼?”
懷安不假思索的開口:“讓我做志向高潔的君子,清正廉明的賢臣,樂善好施的良善。”
沈聿嘆了口氣:“我說讓你做個人。”
懷安眨眨眼,要求已經放的這麼低了嗎?
“懷安,兒啊。”沈聿將他拉到身邊,語氣幾近哀求:“爹不介意你做個庸碌無為的順民,但求你別做個一味媚上的佞臣,你要是進了《佞臣傳》,后世子孫可怎麼抬頭做人啊。”
懷安一臉踟躕:“這麼嚴重啊?”
沈聿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那我以后不給陛下出主意了。”懷安道:“我一定做個有風骨的人,以后名留青史,讓子孫沾光。
”
沈聿欣慰道:“這就對了!今后除非是爹教你出的主意,一律不要擅自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