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飯坐不住,里外亂跑,丫鬟們也抓不住她,逗得滿堂哄笑。
不一會兒,三個女孩兒抱著好些煙花往外跑,這里頭數芃姐兒人最小,最貪心,用銀紅色的襖子捧著滿滿一兜煙花,邊跑邊掉,邊撿邊漏。
懷安此時也放下筷子看著老爹。
“去吧。”沈聿笑道:“都去。”
男孩兒們一哄而散,不一會兒,門外響起遠遠近近的鞭炮聲。
人們望著絢爛奪目的火樹銀花,惟愿這些花火可以驅走奸邪,否極泰來。
……
新年伊始,改元永興,寓意大亓中興,續萬世基業的美好愿景。
新朝新氣象。鄭閣老打出“以威福還主上,以政務還諸司”的口號,對六部九卿諸司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要做一個開明的首輔,不會獨斷專行,不做吳浚第二。
隨后,他向新君遞上新年的第一份奏疏,伏企陛下能夠廣開言路,任人唯賢,禮賢下士,仁慈愛民,對于直言敢諫者應寬容,以鼓勵天下臣民敢于提出自己的見解。
緊接著,鄭閣老提出取消“半俸”制度,從今年起內外官員一律發放全俸。
這件事還要從吳浚父子掌權時說起,當時國庫告急,屢屢拖欠官員薪俸,惹得不少京官在戶部門前抗議討薪,后來吳琦想出一個損招,要求按時發放俸祿的官員,“自愿”簽署納援協議,自愿捐獻俸祿的一半以充國庫,也就是說只能發半薪,如果有異議,那就繼續拖欠。
對于京中高官,或沈聿這樣家境優渥的官員來說,俸祿的影響微乎其微,可對于大部分家境普通的底層京官來說,窮的都快揭不開鍋了。
如今鄭遷提出,半俸向朝廷納捐不但是杯水車薪,還會使下級官吏消極怠工,危害遠甚于得利,應當立即停止。
一切諫言有理有據,皇帝自然沒有理由駁回,鄭遷毫不意外贏得了滿堂喝彩,聲望日隆。
懷安是在書房里聽老爹和大哥談論這些事,聽完不禁咋舌,鄭閣老啊不愧是你。
沈聿看向小兒子,好奇的問:“你有話要說?”
懷安一臉壞笑:“問,要把皇帝裝進籠子,總共分幾步?”
沈聿和懷銘對視一眼。
“三步呀!”懷安掰著手指頭數:“第一步,化身道德標桿;第二步,打好群眾基礎;第三步,用道德綁架皇帝,把他裝進籠子……嗚嗚嗚……”
懷銘捂住了弟弟的嘴,笑罵:“該聰明的時候犯蠢,該蠢的時候又精得要命。”
懷安掰開大哥的手:“我說的對不對嘛?”
懷銘警告他:“出門不許亂說。”
“我在外面最有分寸了,不會亂說話的。”懷安道。
第 128 章
沈聿卻只是意味深長的笑, 連十歲孩子都看出來了,恩師趁著新帝剛剛即位,便急于聯合文官約束皇權。
“圣天子垂拱而治”是每一個士大夫心中的美好愿景, 先皇登基時不吃這一套,將無數與他作對的文官廷杖、下獄、流放,折斷了士子的脊梁,如今的天子寬厚仁慈, 他們便又故技重施,一步步將皇權裝進牢籠。
懷安的“把皇帝裝進籠子論”,倒是一針見血。
三皇五帝延續至今, 早已不是世家門閥掌權的時代, 國朝已經形成一套相對完善的官制和官員選拔制度, 說句更直白的, 即便皇帝不干活,國家機器也能有序運轉。
因此一個精明的昏君對國家的危害,要遠勝于一個愚蠢的庸君。何況新君并不蠢, 只是沒有先帝的精明和心狠手辣而已。
對此沈聿只能選擇作壁上觀, 不論他與皇帝私交如何,首先是士大夫的一員,深知國有仁君的重要性。皇權一旦被放任, 將造成難以想象的后果, 先皇就是很好的例子。
懷銘還在跟懷安掰扯“看破不說破”的人生大道理。鄭閣老是什麼意思,皇帝心里比誰都清楚, 可他偏偏不能學先帝那樣獨斷專行, 已經很憋屈了, 你一口一個“把皇帝裝籠子”,扎不扎心?
懷安搖頭晃腦, 態度極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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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正:“我才十歲,就要學的這麼圓滑世故,一點也不純真可愛。”
“別人家孩子十歲還在讀私塾,你每天在干什麼?”懷銘問。
“我每天也在好好讀書哇。”
懷安話音剛落,長興敲門進來:“小爺,您別忘了正事。”
懷安一拍腦袋:“對對對!”
“干什麼去?”沈聿皺眉。
懷安道:“我要去開皂坊書坊發開年紅包,然后請了大興縣的縣丞、主簿、典史一起吃飯。”
沈聿:……
懷安就當老爹默許,歡天喜地回內宅換衣裳去了。
“他剛剛說什麼?”沈聿道。
“他說他又攢了個局。”懷銘解釋道。
沈聿近來事忙,確實有些忽視了孩子們的教育問題:“這次又是為什麼?”
“他想在雀兒山推廣種植紅薯,趁著麥收之前,提前跟大興縣的官吏打好招呼。”懷銘道。
沈聿不禁錯愕:“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懷銘笑道:“是兒子給他出的主意。”
沈聿看著長子,剛欲開口說話,就被刮進來的一陣風嚇了一跳。
“爹!”懷安沖進來,原地來回跺腳。
沈聿哭笑不得:“你要是著急解手就趕緊去。”
“爹,您怎麼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