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榮賀點點頭,眼睜睜看著他乘著馬車,帶著何文何武,牽著月亮去了城郊。
懷安這次沒給張岱帶甜食,非但沒帶,還把張岱的糖袋子搶走藏起來了——上了年紀的人,吃糖太多對身體不好。
張岱翻翻白眼:“誰先前還給我送糖來著?”
懷安將糖袋子藏得更嚴實了:“不是不讓您吃,吃糖太多傷脾傷腎傷骨頭,凡事不要過度,細水長流嘛。”
“小小年紀這麼啰嗦……”張岱不耐煩的打斷他。
“不是啰嗦,是希望您多活幾十年,”懷安背著小手,大言不慚,“我打算把您往袁老的方向培養。”
“誰啊?不認識。”張岱道:“把我糖袋子還給我。”
懷安忙轉移話題:“先生聽說了嗎?宮里最受寵的娘娘去世了。”
“關你什麼事?”張岱道。
“家事國事天下事,保持一點敏感嘛。”懷安道。
“關我什麼事?”張岱又道:“把我糖袋子還給我。”
懷安:……
油鹽不進是吧?
一老一小拌嘴拌了一路,來到張岱耕種的那片紅薯地,紅薯已經完全被刨了出來。原來是鄰里種完了麥子,爭先恐后跑來幫老先生干活。
上稱一稱,折合一畝約七八石左右,足足翻了一倍!
懷安上去給了張岱一個熊抱,把張岱撞了個七葷八素,一把老骨頭險些散了架。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擴大試驗田,繼續育苗、篩選,選出最精壯無蟲害的苗,就可以小范圍嘗試推廣了!
第 120 章
在雀兒山, 懷安看到一只軍隊駐扎在山腳下,好奇問張岱:“那里怎麼會有駐軍?”
張岱道:“據說是周將軍的兵。”
周岳將軍肅清了七閩一帶的倭寇,班師回朝獻捷, 因端妃喪儀耽擱,整軍駐扎在城外,就在雀兒山附近。
懷安聽到這個消息,回家纏著老爹, 極想去拜訪偶像。
沈聿沉吟一聲:“可以是可以,只是京官與邊將私下往來素來是官場大忌,到時候科道言官的奏本像雪花一樣飛進內閣, 你爹難免被罷官免職……倒也不一定, 完全可以賭一把。”
懷安聽后連連擺手:“算了算了, 賭不起賭不起。”
沈聿啼笑皆非, 這小子最大的優點就是講原則,凡是阻礙升官發財的事一律杜絕。
端妃之死,對皇帝的打擊很大。
皇帝少年時起, 便看著身邊至親至愛之人一個個的離去, 如今端妃一死,偌大的皇宮之中再也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最讓他焦慮的是,大道未成, 肉身已開始衰敗, 眼見竹籃打水一場空,前路迷茫, 不知所往。
他再一次傳召周息塵入宮, 命他扶乩求問上蒼。
公主府, 剛剛參加完端妃初祭的溫陽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換過衣裳,卸去妝容, 斜靠在榻上歇著。
“送走死人,累死活人啊……”她酸唧唧的抱怨了一句。
“殿下慎言。”身邊的女官提醒道。
溫陽報以諷刺的一笑,當年她的生母草草落葬,她和祁王在冷清的偏殿里相擁哭泣,如今反觀端妃的喪儀,還真是云泥之別。
宮女送來晚膳,她累的吃不下,只喝了半碗紅豆杞葉的兩色粥。
“不知道雍王這次回京會待多久。”她說著,忽然蹙眉擔憂的問:“他不會賴著不走了吧?”
“殿下……這不是殿下可以妄議的。”女官謹慎的提醒道。她不明白,為什麼別人家的公主嫁人后安安分分的呆在府里插花煮茶,自家公主卻如此關注朝政。
溫陽瞥了女官一眼,分明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祁王、雍王為了自己的前途奮力一搏,卻要她安分守己,默默等待命運的降臨?她可做不到。
吳浚父子伏法,她和皇兄剛過上幾天舒坦日子,端妃這一死,父皇對雍王必然格外憐惜,保不齊就舍不得他再離京了。
端妃死的很是時候嘛……她暗自嘀咕,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那對母子。
此時,她的心腹太監匆匆闖入,屏退左右,對溫陽道:“殿下,祁王府來人傳話,周先生出事了,下了詔獄。”
溫陽臉色驟然一變:“周息塵?”
“是,還不知道具體緣由,鄭閣老不便出面,祁王殿下也沒有鎮撫司的門路。”太監道。
“知道了,”溫陽道,“我想辦法去見他。”
……
北鎮撫司的詔獄果然名不虛傳,過道九曲回折,水火不入,疫癘之氣充斥了整座囹圄,獄里常年不見日月,只有墻壁上幽暗的燈光照射每間牢房的粗鐵柵欄,泛著瘆人的烏光。
或詭異或凄厲的叫聲回蕩,徹骨的陰寒令溫陽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加快了步伐,驚動了墻根角落里的老鼠,吱吱直叫,滿地亂竄。
“祖宗啊,您怎麼親自來了?”看守打著燈籠在前,引著溫陽在陰森狹窄的過道里走。
“多一個人多一分風險。”溫陽道。
“還得是您!多少男人都看不得這場面,嚇得腿軟失禁呢。”看守一提燈籠:“您這邊請。”
看守名叫褚楓,原是錦衣衛的一名小旗,家里老母重病,沒有足夠的藥費,被人從醫館里轟了出來,溫陽公主的車駕恰好路過,將渾渾噩噩的褚楓撞飛,溫陽忙命人將他扶起,詢問來龍去脈。
溫陽聽后驚訝極了,因為褚楓本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欺壓藥鋪掌柜,別說一副藥,就是狠狠敲他們一筆,讓他們關門歇業都不在話下,但他沒有那麼做,甚至沒有表明身份,只是默默離開,回去籌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