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聿笑道:“恩師應該說,‘寒雪梅中盡,春風柳上歸’。”
“哈哈哈……”鄭遷撫須而笑:“好好好,年輕人,就是豁然!”
師生二人望著天空飄落的雪,寒冷愈甚,就是冬的運命即將告終,春天已在叩門。
……
桑東東被轉入刑部大牢,畢竟都察院是關押官員的地方,吳琦結了案,他便不能再呆了。國朝的涉外案件堅持屬地原則,即不管哪國人犯罪,都要依律處置,但因走私案案情復雜,涉案人員較多,只能先打入刑部待察。
皇帝是個怕麻煩的人,但他也恨走私。沿海走私猖獗,屢禁不止,大量金銀從海外流入國內,各個賺的盆滿缽滿,卻不用繳納一分一文的稅,當權者誰能不恨。
他決心借題發揮,震懾一下這些毒瘤蛀蟲。
收到嚴旨,直隸緝司官不敢再尸位素餐,沿著桑東東這條線一查,查到了駙馬李仁頭上,登時就查不動了。
皇帝得知自己的女婿竟也參與走私,十分震怒,當即命大理寺將其捉拿歸案。
對這位駙馬,皇帝是沒什麼印象的,其實就連溫陽公主他也沒看過幾眼,出了這樣的事,不得不召溫陽進宮問話。
溫陽面對父皇的盤問,掏出手帕開始抹眼淚。
皇帝心中煩躁,又不知如何發作,他向來與兒女都不親近,可若是祁王、雍王這樣嘰嘰歪歪的哭,早被他打出去了。
“朕問你知不知情,你哭什麼?”
溫陽搖頭,悲悲切切的哭泣:“兒臣毫不知情,駙馬他一定不是這樣的人!”
“你還在為他辯解。”皇帝沒好氣的將一本賬冊扔在案頭,馮春捧著賬冊拿到溫陽公主面前,溫陽淚眼婆娑的翻閱,竟是駙馬李仁這些年與桑東東的走私張目,獲利驚人。
她只安靜了片刻,又掩面而泣。
“別哭了!”皇帝的腦袋要炸了。
“兒臣命苦……”溫陽哽咽道:“兒臣自幼喪母,與兄長相依為命,長大嫁人,夫君又下了大獄。”
皇帝聽得直蹙眉:“溫陽,你是當朝公主,當深明大義,為天下女子典范。”
只見溫陽公主哭的更加厲害,她癱跪在地,伏地叩首:“父皇,一日夫妻百日恩,兒臣從未求過父皇什麼,但求父皇饒駙馬一命。”
“你這是干什麼?!”皇帝先是郁怒,又有些不忍,命左右將公主扶起,聲音緩和了不少:“你放心,他畢竟是駙馬,罪不至死。”
溫陽卻依舊搖頭哭泣:“父皇有所不知,兒臣了解駙馬,他把臉面看得比天還大,如今東窗事發,倘若受到懲罰丟了面子,必定無顏在京城立足了。”
皇帝被她哭的心煩:“你不要無理取鬧。朕親口下令徹查此案,難道因為他是駙馬,就該縱容包庇?如此行事,置朝廷的法度于何地?”
溫陽心中一喜,你還知道朝廷有法度呢?挺好挺好。
她苦苦哀求:“兒臣知道,天家無私事,因此不求父皇既往不咎,但求父皇給駙馬留一條生路,讓他遠離京城,不要在恥笑謾罵中度過余生。”
皇帝見溫陽一副柔弱無助的模樣,心知她自小長在宮中,心思單純,一個走私的罪名在她眼里,可不就是頂了天的大罪麼。駙馬出身商賈,所謂“無奸不商”,哪有那麼高邁的品德,東窗事發就活不下去了。
可溫陽不停的哭哭啼啼,大有一種賴在乾清宮不走了的姿態,眼看要耽誤他做早課的時間。
這要是祁王就好了,皇帝心想,吼一聲便可以連滾帶爬的消失了。
“好了好了,朕答應你,褫奪李仁的爵位、賜田、宅邸,流放三千里。”皇帝說著,還斜乜了溫陽一眼:“夠遠了吧?”
溫陽忙不迭的點頭。
皇帝一陣無語,不明白世上怎麼會有人上趕著守活寡。
馮春在一旁聽著,下巴險些掉下來:溫陽公主啊,不愧是您,哭著都能捅刀子。
本來可以罰沒家產便可抵罪的事,愣是讓您哭成了流放……
皇帝又提醒溫陽:“你可想好,本朝沒有再嫁的公主。”
溫陽抹著眼淚動情的說:“只要駙馬可以好好活著,我們遙隔千里,心若比鄰。”
皇帝一陣膩歪,心說腦子進豬油了吧,還是粉色的豬油。
溫陽點點頭,盯著皇帝將翰林院待詔叫來擬旨,才擦干眼淚向皇帝告退。
一出宮門,四下沒有外人,溫陽抖著手帕向身邊的女官抱怨:“懷安的法子好是好,可你胡椒粉放得太多了,嗆的本宮直想打噴嚏,險些憋不住。”
……
女官掩口竊笑:“奴婢下次注意。”
溫陽仿佛卸下一層沉重枷鎖,笑容仿若少女。伸出手擋在眼前,任陽光透過指縫灑在臉上,冬日的陽光雖然抵御不了嚴寒,卻總是帶著希望。
第 111 章
吳氏父子垮臺, 按照內閣論資排輩的原則,鄭遷接任首輔之位。
鄭遷掌權后,吳黨成員受到第一輪清洗, 南直隸總督曹鈺首當其沖遭到彈劾,但念在他是抗倭首功,皇帝出面保下了他:“曹鈺雖然是吳浚舉薦,但一直是朕在提拔他。”
一句話幫曹鈺洗脫了吳黨的干系, 命其致仕返鄉。
懷安聽著爹娘議論此事,忽然睜大了眼睛:“我想起來了!三年前,我揍過他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