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陣感動:“誰家少爺小姐能有這家的懂事,用完灶房還能收拾的這樣干凈,太感人了!”
可真正用起來才發覺不對勁——菜刀卷了刃,陶盆里都是灰,碟碟碗碗瓶瓶罐罐裝滿了各樣奇怪的粉末和碎屑,整齊的碼放在灶臺上,用瓷白的碟子倒扣著。
至于上面寫的“請勿挪動”四字,王媽媽只認得“勿”,大概知道是不讓動的意思。總之鍋碗瓢盆被霍霍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全都不能碰。
她重重嘆了口氣,轉身回堂屋告狀去——老爺!太太!快來看啊,祖宗們拆家拆的多別致啊!
許聽瀾跟著她來到灶房,撲面迎來一股香料味,許家有香料鋪,她對這種味道很熟悉,可懷安弄這些東西做什麼呢?
她陪著丈夫兒子早起本來已經很煩躁了,看到這些東西更是血壓飆升,可她知道這些香料價格昂貴,全給他掀了著實是暴殄天物,只得暫時忍耐。
看著兒子頂著一頭雞窩被丈夫從床上薅起來,睡眼惺忪的晃來晃去,暗暗咬牙切齒:要是搗鼓不出什麼名堂,就把這熊娃連同他那些瓶瓶罐罐一起扔出去。
云苓給懷安梳好了頭,許聽瀾將灶房里唯一沒被占用的一口鍋往懷安懷里一塞,支使他到老太太院兒里要飯去,要不回來就不用回來了。
沈聿不說話,只是幸災樂禍的把他看著。
懷安眼見娘親臉色不好,不敢有二話,抱著鍋跑著找祖母去了……
“你怎麼這麼皮呀?”老太太哭笑不得,忙令李環媳婦帶上半鍋雞茸粥,咸口的小酥皮,松軟的蜜棗甄糕等等,送他回去。
吃過早飯,人也清醒了不少,先去灶房看他的草木灰水,果然已經分層,只需再沉淀一個白天,第一步進行的很順利,晚上就可以繼續下一步操作了。
他交代王媽媽務必不要碰他的東西,背著小書包跟老爹出門去了。
王媽媽搖頭嘆氣,喃喃自語:“看來這幾天都得靠打秋風過活嘍。”
懷安一整天都在惦記他的實驗,晚上跟著老爹散衙回家,懷安發現娘親心情不錯的樣子。盛放雜物的西廂房也被騰出來一間,打掃的整潔干凈,靠窗擺放兩張大桌案拼成的長桌,擱了兩把椅子,靠墻是兩個空書架和一整排貨架,沒錯,就是店鋪里淘汰下來的貨架,墻根還擺著兩個小陶爐。
許聽瀾掐腰對他說:“把你們的家伙事兒都搬到這邊來,別礙著伙房做飯。”
懷安激動的無以復加,娘親居然給他騰出一間實驗室!
“謝謝娘!”懷安撲上去抱住娘親,又跑去拉陳甍參觀他們的新實驗室。這樣一來,萌萌表哥研究的東西就不用塞在床下了。
陳甍看著空蕩的屋子愣了好半晌,才有些靦腆的對許聽瀾道:“謝謝嬸嬸。”
許聽瀾只是笑著點頭。寄人籬下的孩子難免拘謹,過度的關心只會讓他更窘迫,因此夫妻二人對他從不會過分熱情。
沈聿在前院換過官服才回來,對陳甍說:“還是要多把心思放在經史文章上,叔父知道你喜歡鉆研經世濟用的學問,早日登科,早日擺脫四書五經,做你真正想做的事。”
陳甍點點頭,他知道叔父嬸嬸是真的對他好。
沈聿點到即止,打發他們去玩兒。看著兩人歡欣雀躍的背影,對妻子道:“你還真是疼他們,還給騰了間屋子。”
許聽瀾挽著丈夫,一邊往堂屋里走,一邊說:“我今日上街閑逛,看上一套上好的碗碟,薄胎薄壁甜白釉的官窯瓷,人家的鎮店之寶,我心想,咱院兒里的碗碟不是被你兒子霍霍干凈了嗎?正好……呃,是正巧,正巧換一套。”
沈聿:……
“我想有了碗碟總要開伙呀,便叫他們買了新的鍋碗瓢盆,收拾一間空屋子出來。哦對了,我還買了本新的食譜,上頭說‘藥補不如食補’,我看懷銘懷遠讀書辛苦,最近都清減了,秋闈九天六夜可有的熬呢,把身體調養好才是正辦。”
許聽瀾今天買到了心儀的瓷器,心情大好,話也多了起來。
沈聿心頭不是滋味,自從回到京城,置身波詭云譎的權利中心,就極少見妻子這樣輕快了,雖然聽上去她仍沒有放棄廚藝……
晚飯后,懷安和陳甍將清澈的堿水倒進另一個罐子里,然后開始了繁瑣的搬家工作。
待瓶瓶罐罐全都擺上架子,歸置整齊,云苓進來幫他們點燈,順便給老爺太太做臥底,看看他們在做什麼。
只見兩人將浸泡了香料的豬油倒進陶盆里。
陳甍看著清單,問懷安:“豬油多少?”
“若干。”
“堿水多少?”
“適量。”
“食鹽多少?”
“少許。”
“說了等于沒說。”陳甍抱怨一句。
只好蒙頭往里倒,邊倒邊記錄。這是他的一個好習慣,一邊稱量,一邊實驗,一邊記錄,如果出現問題,糾正的時候也好有個參照。
接著就是不停的攪拌,攪拌,攪拌……
一邊攪拌,一邊加入少許食鹽。
按照懷安的說法,應該攪至粘稠而不失流動性,才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