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還是娘子想得周到!”沈聿一記馬屁奉上。
風停雨歇,云苓撐開窗戶透氣。只聽廂房里一陣窸窸窣窣,夜色之下,小小的身影抱著一堆東西賊溜溜地鉆進了灶房。
許聽瀾看一眼蕭蕭肅肅的丈夫,再看看妝奩鏡子里螓首蛾眉的自己,發出疑惑良久的疑問:“你兒子做事,怎麼總是鬼鬼祟祟的?”
第 90 章
沈聿回頭, 只見另一個高一些的身影,趁著夜色也溜進了灶房。
他不禁蹙眉:“甍兒最近也這麼鬼鬼祟祟嗎?”
許聽瀾摘下耳環,搖頭嘆氣:“還不是你兒帶的。”
這就有些麻煩了……懷安再沒氣質, 那也是自己家的孩子,陳甍的父母祖父盡喪倭寇之手,已是無比凄慘,還指望這孩子將來有出息挑起這一支的宗祧呢, 好歹是親戚一場,要是把這孩子養壞了,以后去了底下如何向人家父母交代?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甍兒也大了, 改天搬到前院跟懷遠住去。”
沈聿話音剛落, 只見一個更小的人兒從他們眼皮子底下躡手躡腳的溜過——她以為自己個頭小, 就不會被發現。
夫妻倆誰都沒有吭聲,眼睜睜看著女兒抱著一只虎頭枕溜出臥房,堂屋門吱呀一聲, 便見她從窗戶底下溜過, 也鉆進了灶房。
沈聿長長嘆出一口氣,手捻著佛珠:“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們去吧。”
不就是嫁不出去娶不上媳婦考不上功名嗎?又不是什麼大問題……不是大問題。
……
灶房里, 懷安和陳甍正在切割各種香料, 研磨茶葉、花片等,忙的熱火朝天。
芃姐兒也沒閑著, 她被哥哥們忽悠著去掏爐灰, 小小一只還沒有爐膛洞口大, 拿著一柄小鏟子努力的挖呀挖,將草木灰挖進一個陶盆里, 弄得灰頭土臉。
是的,懷安打算嘗試一下穿越者入門技能——做肥皂,而且還是帶著香味,造型好看的香皂。
這個時代的肥皂其實是一種植物,它與常用的胰子不同,是將肥皂莢放在鍋里蒸,去除難聞的氣味,然后加入其他香料炒制,最后搓成丸狀,用來洗臉和清潔身體。
而懷安要做的是不含皂莢的、用堿皂化油脂所制成的香皂。
原理其實并不復雜,只需要將草木灰拌入水中充分攪拌,慢慢熬煮,反復過濾得到堿液,再添加少量的生石灰水,靜置分層,得到清澈的堿水。
然后將香料浸泡在豬油中,加入堿水和食鹽,再不斷攪拌,使其發生皂化反應。
這個方法,懷安只在后世的化學公開課上聽了個大概,并不清楚每個步驟的配比,又或許可以通過化學方程式推算出來,但顯然超出了他小學渣的能力范圍。因此只能在不斷試錯中摸索。
幸而萌萌表哥又聰明又好研究,而且動手能力超強,可以做他的得力助手。
起先陳甍對做香皂沒有任何興趣,香皂里沒有皂莢,這個想法聽起來就十分滑稽。再說了,家里有肥皂也有胰子,何必去研究如此復雜的香皂?
懷安他神色懨懨,透露給他一個冷知識——草木灰水經過過濾,靜置,會析出白色粉末,這種白色粉末可以用來做火藥。至于具體怎麼做,就要表哥自己研究了。
只見斯文俊俏的小少年猛然兩眼放光,像被下了降頭似的,二話沒說就跟著懷安進了灶房。
灶房里點起幾支蠟燭,陳甍用菜刀將買來的香檀料子剁碎,泡入熬好的豬油中,一邊忙碌,一邊奇怪的問:“你從哪里聽來的這個方子?”
“夢里,跟我下飛行棋的那個老爺爺告訴我的。”懷安搪塞道。
陳甍疑惑的問:“他為什麼不能說清楚一點,比如放多少豬油,多少草木灰,多少生石灰?還有那個白色粉末,具體怎樣用在火藥里……”
懷安搪塞道:“人家肯告訴我這個法子,已經很夠意思了,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陳甍想了想:“也對。”
一小團芃姐兒蹲在地上,悶頭奮力掏灰,掏了整整一盆,得到哥哥的夸獎,興奮的圍著灶臺轉。
懷安知道這麼小的娃視野有限,便找了個板凳讓她站上去,兩手扒著灶臺,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看著兩個哥哥攪和草木灰泡成的水,然后用細紗布一遍一遍的過濾。
她有點失望,還以為要做什麼好吃的,這黑乎乎的渣子看著也不好吃啊……
懷安將過濾好的液體盛在陶盆里,擱在角落靜置,并拿硬質紙用朱砂寫了一個醒目的標語——禁止挪動。
歸置好一應材料,把妹妹抱下凳子,交還給老爹娘親。
爹娘目瞪口呆,剛剛洗干凈的芃姐兒像從灰里刨出來的一樣,渾身臟兮兮的,白凈的小臉也成了花貓。
“沈懷安!”許聽瀾連名帶姓一喊。
懷安腳底抹油,扭頭就跑,轉眼消失在臥房門外。
各院兒里的早飯時間不一,都是在小灶房里做出來的。
次日一早,王媽媽去灶房煮粥,乍看上去整齊干凈,空氣中甚至夾雜著混亂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