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祁王府上出現祥瑞的事,出了正月才傳到雍王耳中。
雍王嚇壞了,冬季可以長出瓜果,若是種植之法推廣開來,北地變江南,天下大豐收,不啻是拯救萬千黎民的大功勞!皇帝不傳位給祁王,老天都不會答應。
王府長史秦鈺是吳琦的親信,溝通雍王與小閣老之間的“信使”,聞言勸道:“殿下不必如此驚慌,戶部官員早就盯上了這套種植之法,陛下命他們直接去向祁王接洽,祁王卻說根本無法推廣,給拒絕了。”
“為什麼?”雍王問。
“那就不得而知了,總之祁王一口回絕,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秦鈺笑道:“誰知這些果蔬是如何種出來的,說什麼神仙賜下菜種……妖人作祟還差不多。想來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情,祁王不敢實話實說罷了。”
雍王冷笑:“孤這位兄長,還是如此憨直。換做是孤,編一套故弄玄虛的辦法,讓戶部去推廣,讓屯田衛去種,種得出來,功勞全是他的,種不出來,就是種植之人不得要領,他倒好,直接推拒了。”
實在是爛泥扶不上墻,天上掉餡餅都能把自己餓死。
秦鈺道:“恐怕是根本種不出來,怕誤了正常春令耕種,餓死人吧。”
雍王嗤之以鼻:“太可笑了,餓死了人又無需他來償命。”
秦鈺笑笑,沒接話。
“小閣老是什麼意思?”雍王問。
秦鈺忙道:“小閣老的意思,是讓咱們也弄出點動靜來,陛下最喜歡祥瑞了,不要讓祁王一個人唱跳。”
雍王沉吟片刻,道:“不錯,你們回去商量個法子出來。”
秦鈺起身應喏,又問:“不知王妃娘娘貴體可好?”
雍王眉宇間透出焦躁不安:“懷相不好,一點葷腥都不能聞,每天比她那只貓吃的還少。”
照理說,雍王內宅之事,是輪不到一個外官過問的,只是雍王妃懷的這一胎實在非同尋常,眾人懸懸而望,只盼順利生出一個皇孫,與祁王抗衡。
秦鈺不免擔憂:“再請名醫來看看吧。”
雍王擺手道:“宮里派來了太醫,婦科圣手,就住在府上。開了調養的藥方,連湯藥一起吐出來,根本補不進去。”
秦鈺只得勸道:“小皇孫應時而來,一定是老天眷顧殿下,上天會保佑王妃母子的。”
雍王道:“太醫說,產期該在六月,我們索性再等一等,等皇孫降生時,一并像父皇報祥瑞,我要讓我兒子,成為大亓最大的祥瑞。”
“殿下英明。”秦鈺先是贊同一句,后又遲疑的問:“可……萬一不是皇孫呢?還報不報祥瑞?”
雍王直接開噴:“那還報個屁祥瑞,你我就等著老死在這塊封地吧!”
……
鄭閣老再次回到寡言少語、逢人三分笑的蟄伏狀態,吳浚甚少來內閣,吳琦卻時常在文華殿、通政司等處打轉,如一只巡視領地的惡虎。
鄭遷在他眼皮子底下壯大,趁著母親生病,想要了他父子的命,這使他出離的憤怒,可老爹一再勒令他不可再輕舉妄動,他只得壓制自己的怒火,試圖在暗處給鄭遷使絆子。
鄭遷是太極老手,貫會將苦楚宣之于口,整日像個受盡委屈的童養媳。
某次廷議上,連皇帝都暗示吳琦不要再跟鄭閣老作對了!他卻渾然不知收斂。
這天在內閣碰到了沈聿,堵住他的去路。
沈聿行了一禮,通身公服無一絲褶皺,帶著招牌式的淺笑,好整以暇的問:“小閣老有何見教?”
四下同僚官吏朝他們投來或好奇或擔憂的目光。
只見吳琦冷冷一笑:“沈司業,我聽說祁王對家父一直有所不滿?”
沈聿道:“小閣老說笑了,祁王曾當著陛下的面,夸贊元輔公忠體國,是社稷之器,不知什麼人膽敢造謠生事,離間君臣?”
此話表面上是稱贊吳閣老,暗中卻在警告吳琦,祁王畢竟是祁王,別忘了君臣之分。
吳琦的目光變得愈發陰沉,可沈聿一句話將他堵的啞口無言,說什麼都會落人口實,只得話鋒一轉:“聽說你是七歲能詩,名氣比巡撫還大,可巧了,國初時也有這樣一位神童,不惑之年便招來殺身之禍,活活凍死在詔獄中。”
沈聿面無殊色:“所以啊,下官從來不敢以神童自居,只是害死那位神童的人,一年后以謀逆論處,被判凌遲,小閣老也不要拿來類比的好。”
“你……”吳琦冷聲道:“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收場!”
言罷,拂袖而去。
鄭遷自他身后而來:“你又何必與他起口舌之爭?”
沈聿道:“學生就算低聲下氣也不會免于報復。他已經瘋了,索性讓他再瘋一點。”
既然雙方已經正面開戰,相互對噴也是題中應有,吳琦如今踩在皇帝的忍耐極限上來回蹦跳,多麼好的機會,當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聊完公事,鄭遷問他:“你家那小皮猴子呢?似乎有日子沒見了。”
沈聿笑道:“在家禍害拙荊呢。學生今日要去國子監,沒空帶他。”
鄭遷頷首,又低聲提醒道:“近來還是少把他帶出來,或者在家里,或者送到王府呆著。
吳琦是個更子瘋子,不知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祁王府畢竟有侍衛看守,比其他地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