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個時節有黃瓜?哪里進貢的?”
等祁王妃道明黃瓜的來歷,高氏便拉著她的手道:“早與你說過,世子瞧著是個有良心的孩子,當時就該要過來養在膝下。”
“母親,那始終是隔著肚皮的,怎麼養啊,”小高氏低聲道,“其實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他就算當了玉皇大帝,也要敬著嫡母不是?當務之急是如何讓小妹懷上孩子,那雍王妃年過而立,不是照樣懷上了?”
親王王妃皆選自民間,小高氏沒讀過什麼書,言語粗鄙直接,祁王妃聽得頻頻蹙眉。
“別在我面前提什麼孩子!”她說。
“打脊的東西,憑什麼地方也敢胡言亂語!”高氏也低聲呵斥大女兒一句。
“我說錯什麼了嗎?”小高氏依然堅持:“要我說,孩子比男人靠得住,小妹平日就是太矜持了,索性給他用點那方面的……”
“放肆!”高氏厲聲呵斥:“你是不是活膩了!”
她居然鼓動妹妹給祁王下藥!
高氏將大女兒攆到外室,握著小女兒的手:“女兒啊,你是親王正妃,端莊矜持是對的。要與祁王殿下互敬互愛,千萬別聽你姐姐胡嚼,只要咱們問心無愧,不論世子從誰的肚子里出來,永遠要敬你為母。”
祁王妃苦笑點頭。
“明日正旦還要拜宮,你早些歇著吧,以后我不再帶你姐姐來王府,簡直一派胡言!”
高氏擔心大女兒招來災殃,早早就告辭離開了。
母親和姐姐走后,祁王妃無聲的哭了一場。祁王對她尚算敬愛,且每月大部分時間都在她的寢殿過夜,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能怎麼辦呢?
……
這是沈家出服以來第一次熱熱鬧鬧的過年。
屋外飄著瑞雪,胡同里、大街上傳來斷斷續續鞭炮聲。
懷銘帶著弟妹給祖母長輩們拜年,懷安也因此又新添一筆進項,小荷包裝的鼓鼓囊囊,心里美極了。
懷安挨著祖母,芃姐兒挨著懷安。孩子們今天獲準可以喝一點果子酒,可惜懷安酒量很差,才喝幾口便有些迷糊。懷銘將他的酒杯一收,驚道:“叫你淺嘗一口,怎麼真喝起來啦?”
懷安傻傻一笑。
“真醉了?”懷銘嚇一跳,用手背試他額頭的溫度。
“騙你的!”懷安笑道。
祖母陳氏戳戳他的腦袋:“促狹鬼。”
一家人圍爐守歲,芃姐兒雙眼皮打架,不消片刻便睡倒在老爹懷里,肉乎乎的小臉枕在沈聿的臂彎上,雙眼緊閉,呼吸勻稱,一團團憨態可掬。
閑坐無聊,懷瑩提議:“我們來玩牙牌令吧?”
全家都無異議,懷安裝醉,倒在了祖母懷里。
陳氏拍著他的背撫慰道:“消遣時間的玩意兒,胡亂謅幾句。”
牙牌拿上來,有點像后世的牌九,共二十一張,每張上有紅色綠色數量不同的點。
懷薇當起了令官,規則很簡單,令官翻三張牌,行令者按照牌面形狀說一句詩詞歌賦或成語俗話,三張湊成一副,再說一句詩詞歌賦或成語俗話,或象形,或湊韻,或諧音。
比起懷銘懷遠平日里玩的寶塔詞,倒是簡單不少,更加考驗的是想象力。
但見懷薇先掀開一張牌,是一張“人”牌:“左邊四四八點齊。”
懷銘答:“八駿日行三萬里。”
懷薇又翻出一張高腳七,道:“中間幺出群山外。”
懷銘答:“孤帆一片日邊來。”
懷薇翻開第三張:“右邊是個大長五。
”
懷銘答:“梅花落盡離人苦。”
懷薇將三張杠牌并對,牌面是半紅半綠。她聲音微微上揚:“湊成滿園春意濃。”
懷銘也稍稍提高了聲音:“半江瑟瑟半江紅。”
“好!”滿堂為其喝彩。
陳氏又添:“薇姐兒這令官出的也好!”
懷薇嘴角上揚,得意一笑。
又輪到懷瑩作答。
懷薇先翻開一張:“左邊是個人。”
懷瑩帶著盈盈笑意:“此時風物正愁人。”
她話音剛落,滿室寂靜,沈聿眉頭微蹙,季氏則驟然變了臉色,茶盅磕在桌面上。
許聽瀾握住她的腕子,提醒她這麼大的女孩最要面子,又是過年,不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發作,等到過了明天再說。
懷安問:“怎麼啦?繼續呀……”
被大哥捂住了嘴。
懷瑩臉色慘白,因為她脫口而出的這句詩,出自來京路上悄悄看過的話本,《崔鶯鶯待月西廂記》。
懷薇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看長輩們的反應,便猜想不是什麼好出處,不禁為妹妹擔憂起來。
所幸滿室長輩并無當場追究的意思,懷瑩訕訕坐回椅子上,有些無措。
懷安烏黑的眸子東瞅瞅西看看,氣氛不對,顯然有瓜!
陳氏展顏一笑,打圓場道:“懷安替姐姐來答。”
懷安:“……”
吃瓜吃自己頭上了。
祖母這樣說,懷薇只好繼續翻牌:“右邊三四添作七。”
懷安一聽,是個七牌,三點綠色連成一字形,四個紅點聚在一起。
他還是有幾分急智的:“萬花叢中一枝綠。”
懷薇帶著笑眼,無奈看他,也行吧。
于是又翻一牌:“當中幺五似落花。”
一點紅幺五點綠,懷安又會了:“萬綠叢中一枝花。”
滿堂笑聲驟起。
“萬花叢中一枝綠,萬綠叢中一枝花。
”懷遠笑道:“這樣也可以啊?”
懷安不以為意,反而問:“你就說押不押韻,象不象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