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榮賀固執的搖頭,他還不知道這些人的德行,沒有自己盯著,管保將鋸子榔頭一丟,偷懶睡覺去了。
第二天上課打盹,沈聿敲敲他的桌子。
榮賀擦干口水,原以為師傅會說:宰予晝寢……糞土之墻不可圬也。
誰料沈聿對他說:“小孩子夜里不睡覺,以后長不高,不信你問花伴伴。”
花伴伴如同路過的狗被人踢了一腳,可是沒辦法,整個世子所只有他最矮,剛過沈聿肩膀。
只好賠著笑臉附和道:“是,奴婢小時候就不愛睡覺,十歲就不長個兒了。”
榮賀嚇得再也不敢熬大夜——只熬到半夜。
沈聿眼見著后院里的“爛尾工程”每天都有新的變化,也沒拆穿。
小孩子是最會看人眼色的,瞧出沈聿幾近默認的態度,便放開了手腳,每日趁著課間和午休時間,都會鉆進暖棚里,翻地,催芽,播種,施肥……忙得不亦樂乎。
第 62 章
“他們真的在種黃瓜?”祁王問。
“還不止, ”沈聿道,“還有葡萄,香瓜, 豆角,茄子……”
“……”祁王只剩嘆氣:“勸不聽打不改的東西,冬日里種瓜果,這不是何不食肉糜嗎?”
沈聿道:“所以臣現在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要不耽誤學業,隨他們去試吧,小孩子三分鐘熱度, 等一兩個月發現行不通, 自然就放棄了, 到那時再將玻璃拆下來沖洗干凈, 臣帶著他們一起將炕屏復原,教他們克勤克儉的道理,殿下如能參與其中, 那就更好了。”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祁王稱善。又長嘆一口氣, 說真的,他現在已經不在意炕屏了,他更擔心自己的兒子, 別是腦子出了什麼問題。
這幾日反復叮囑孟公公, 管好下面的人,務必將此事嚴格保密, 誰也不能說。
祁王又同情的看著沈聿:“沈師傅, 讓你跟著孤受累了。”
沈聿一頭霧水。
“其實自打懷安來府上陪世子, 賀兒已經收斂了太多,不過是拆個屏風、種種菜, 比起他從前做的事,簡直是不足為道。”
沈聿:……
一時不知道他是氣糊涂了還是說反話。
便聽祁王娓娓道來:“世子看上去很活泛,其實孤單得很,他曾有個妹妹,還很小,沒賜名也沒記入宗譜,那年府里鬧了一場時疫,跟著他親娘一塊兒歿了。”
沈聿唏噓:“臣,臣不知……”
祁王苦笑:“你不知道很正常,王府里夭折一個孩子,沒有人會特意提及。可那時賀兒已經記事了,非說娘親和妹妹死得蹊蹺,孤派人查,查不出任何問題,又上本請朝廷徹查,錦衣衛里里外外盤查了三天,攪得內宅女眷天天嚷著要上吊,也沒能查出絲毫端倪,父皇不耐煩了,下旨命錦衣衛結案。”
“沈師傅,你要是孤,你該怎麼辦?”祁王道:“死去的側妃女兒是人,活著的王府家眷也是人,孤手里沒有任何證據,只有一個五歲孩子的一面之詞,如果再糾纏下去,父皇震怒,說不好會招致什麼樣的后果。”
沈聿也答不上來,設身處地去想,祁王的處境確實很難,換作是他,恐怕也只能善罷甘休。
祁王苦道:“從那以后,賀兒沒事總要惹出點亂子來,也不知是想給他親娘妹妹申冤,還是只為了給他親爹添堵。”
“自從懷安來到府里,世子的怨氣已經沒有那麼大了,那天跟我說,種菜是想為府里賺點錢,孤這個心里啊……又覺得對不起這孩子,誰家皇孫像他這樣,長到這麼大還不認識祖父,每日就在這府里……種菜。
”
沈聿寬慰了幾句,心里暗道,這位殿下哪里都好,就是心太軟。孩子的話只能聽一半,他要是天天相信沈懷安那個二皮臉的話,現在家已經被拆完了。
“師傅說的對,由他們折騰去吧,折騰府里這一畝三分地,總比去外面闖禍要好,等他們發現種不成,自然也就放棄了。”
沈聿點頭道:“是這個道理。”
等沈聿告辭離開,祁王喃喃自語道:“萬一真種出來了呢?”
“殿下,您說什麼?”孟公公躬身問道。
祁王擺擺手,暗罵自己也跟著不著調起來。
京城的冬天不比江南,那真叫一個天寒地凍、萬物肅殺,別說嬌嫩的蔬菜了,糧食都在年年減產,惡劣的天氣也是各地鬧饑荒的原因之一。
……
這件事就這樣被擱置下來,朝局表面平靜,實則暗濤洶涌。
吳琦得知祁王府受到了賞賜,當即懷疑有人在背后搞鬼,可那日在皇帝身邊伺候的只有馮春,他旁敲側擊的打探半晌,馮春半個字都不肯吐露。
但他輕而易舉的懷疑到鄭遷身上,拿著一份科道言官彈劾他們父子的奏章,陰陽怪氣的對鄭遷說:“吃吳家飯砸吳家鍋的,不止這一個,罷官下獄流放問斬的,也不止這一個。”
鄭閣老依舊一副唾面自干、笑臉迎人的姿態:“小閣老,都是食朝廷俸祿,沒有什麼誰家的飯,誰家的鍋。”
吳琦憤憤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隔日,那名言官被革職下獄待勘。
鄭遷聞訊并未設法營救,轉而進宮,請求作為護法協助皇帝煉丹,皇帝拒絕了他的好意,堂堂內閣輔臣,又不是道士,不在值房處理軍政大事,跑來煉丹像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