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不是大奸大惡的面相,只是個被逼急了眼的普通百姓。
白衣小童問他:“湖對岸就是粥廠,天子腳下是不會餓死人的,為什麼還要搶錢?”
男子嘆了口氣,彎腿坐起來:“在我們老家,女兒在中秋時要簪花拜月才能嫁個好人。本來我在城里已經找好了營生,只等發了工錢就去買頭花給我閨女帶,實在買不起,扯兩條頭繩也行。可是官府貼出告示,把我們這些沒有路引的外鄉人都趕出來了。”
懷安呆住。
是啊,粥廠施粥也只是讓他們不餓死,可是人活著,難道只為了不餓死嗎?他們想要的是憑一己之力做工賺錢,獲得除了口糧以外的一點點尊嚴。
懷安環視四下,見沒有什麼人,把荷包里的銅錢倒在手上,數了數,也不過二三十枚,一股腦塞進男子臟兮兮的手里,只是蒼白無力的說了句:“以后不要再搶劫了,被官府抓走,你女兒怎麼辦?”
男子看了看慘白的日頭,揩了把臉上混著泥土的汗,千恩萬謝,拿著銅錢離開了。
再回頭時,白衣小童也不見了。
原來他在抓他的馬。那白馬頑皮的很,在他一兩步遠的地方悠閑的踏著腳步,就是不讓他抓到。
二表哥說:“時辰不早了,我們也回去吧。”
懷安點點頭,卻見官道上駛來一輛華貴的馬車,幾個身穿灰色短打的小廝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小爺,您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把夫人擔心壞了。”
這場面懷安在電視上見過,一群黑西裝保鏢朝著叛逆少年鞠躬:“少爺,總裁讓您回家繼承億萬家產。
”
正在暗暗發笑,只見馬車上果真走下一位貴婦,穿著竹青色的織錦褙子,舉止神態極盡雍容,滿頭釵樹,珠光寶氣,竟一點也不覺得俗氣。
懷安好奇的看著他們。
“姑母。”白衣小童跑過去。
“調皮!”婦人瞧他毫發無損,略松了口氣,伸出一指戳在小童額上:“一聲不吭的跑了這麼遠,嚇死姑母了!”
小童一指懷安:“剛剛有人搶了我的荷包,是他們幫我搶回來的。”
“是麼?這麼勇敢?”婦人瞧見幾個孩子俊俏可愛,衣著不凡,便笑贊一句:“真是好孩子,這荷包對我侄兒十分重要,你們叫什麼名字?家在哪里?改日定然帶厚禮登門道謝。”
幾個孩子不愿多事,紛紛擺手:“沒什麼沒什麼,舉手之勞……”
見他們不愿報家門,小童拉拉婦人的衣袖:“我已經把這匹馬賞給他們了。”
懷安:???
婦人道:“人家幫了你,是有恩于你,這麼能說賞呢,是答謝。”
小童這才道:“對對對,是答謝給他們的禮物。”
懷安忙道:“不用謝,但這馬就不必了,太貴重了,你把它牽回去吧。”
當然,想要牽走它確實有些難度。
小童搖頭道:“不貴不貴,比起這只荷包,十匹百匹馬也不算什麼。”
嚯,口氣真不小。
婦人笑道:“既如此,天色不早了,我們要先回去了,你們也早點回家吧。”
懷安幾個點點頭,便見小童跟著姑母朝馬車方向走去。
“等等,把你的馬帶走!”懷安急道。
小童回頭對懷安扮了個鬼臉,指指正在吃草的叛逆小馬:“它叫月亮,很懂事,誰養誰知道。”
“我信你個鬼!”懷安憤憤的罵了句,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榮賀。”小童頭背對著他,頭也不回的跳上馬車。
叛逆小馬見小主人真的離開了,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然后湊到了懷安身邊打了個鼻響。懷安被嚇了一跳,一伸手便拉住了它的韁繩,毫不費力。
“這……這可怎麼辦呢?”孩子們面面相覷。二表哥問:“表弟,你能養它嗎?”
懷安圍著白馬轉了一圈,它真的很漂亮,通體銀亮,鬃毛飄逸順滑,一看就是用很精的草料悉心養大的——小寵物。
蒼天!他為什麼要養一匹不走直線的馬當寵物?!
白馬似乎不想再被拋棄第二回,昂首挺胸,邁著矯健的步子圍著懷安轉了一圈,然后再次打了鼻響,噴了懷安一臉唾沫,以表示對新主人的認可。
懷安揩了把臉,不由犯愁的問:“這家伙一個月要吃多少草料?”
“可能,”二表哥不太確定的說:“比養一個你還貴些。”
第 45 章
懷安聽得直咋舌, 轉念一想,就算在后世,養馬也不算一件很平民的事, 何況把體態毛色養的如此之好。
老家的宅子地方大,下人多,才養了三匹馬。京城就那麼兩進院子,馬廄都放不下, 寥寥幾個下人,平日忙得腳后跟打后腦勺,沒有場地和精力去料理一匹馬。老爹上衙以及平時家人出行的馬車, 都是在車馬行長期租賃的。
看著小白馬圍著他踏著步子極盡討好的模樣, 懷安摸了摸它的大長臉, 一時犯了難。
總不能把它獨個兒扔在這兒吧。
牽著小馬回莊園, 懷安心里有些忐忑。
上一世,弟弟抱了一只狗回家,爸媽表面上裝作同意, 夜里趁著弟弟睡著, 騎著電瓶車出門把狗扔到了幾公里外的一個廠區,還吹噓自己心善,工廠的人必然會喂養等等。
第二天騙弟弟, 早上開門的時候狗自己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