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景舟道:“我可以開一副疏肝理氣的藥,但那只是輔助,心結需要排解,小小的年紀,多出去走一走,與親近之人說說話。”
陳甍只是一味的點頭。
“懷安。”沈聿朝著門口探出的小腦袋喊了一聲。
“在呢在呢。”懷安立刻像小狗腿子一樣出現在眾人面前。
“帶表哥出去玩。”沈聿道。
“好嘞。”懷安脆生生的說:“萌萌表哥我們走。”
陳甍春日里打了個寒顫,什麼萌萌表哥……
還未來得及表達不滿,就被懷安生拉硬拽的出去了。
孩子們都在院子里玩,萬郎中開了藥方,又交代了幾句醫囑,便要趕回鄰縣。
沈聿命人去照方抓藥,親自叮囑車夫一定要將萬郎中妥妥當當的送回醫館。再回到上房時,牌桌已經撤掉,一家人圍坐著,討論進京的問題。
陳氏仍是不想進京的,季氏持無所謂的態度,反正丈夫常年在保定一帶駐守,住在哪里都是聚少離多,加之這一兩年來身體不好,總是懨懨的提不起精神。
“保定距京城更近,二叔空暇時便可回家。”許聽瀾道:“還有三個孩子,議親啊,讀書啊,還是在京城更方便些。”
許聽瀾說的并不委婉,兩人稍稍有些動搖。
季氏平時雖然沒什麼主見,卻也看的明白。眼見兩個姑娘一年年的大了,以后從翰林院或新科貢生中為她們擇婿,總比在安江縣這個小地方要好得多,另外還要考慮兒子讀書,沈聿為子侄安排的私塾,也比當地的塾師要有學問。
念及此,便委婉表示都聽婆母的安排。
陳氏明白她的意思,便點頭答應下來,還對許聽瀾道了聲辛苦。
這聲辛苦倒是名副其實的,身為宗婦長媳,家里的大事小情都要她來安排,她本可以只和丈夫帶著兩個兒子進京,清清靜靜過日子,但為了丈夫的官聲,為了兒子的心愿,不惜大動干戈把全家搬到京城。
放眼朝中,除了京城本地的官員、蒙皇帝賜宅的高官,誰還有這麼大的手筆?
“那就這麼定了。”許聽瀾是個干脆利索的性子,該拿主意的時候從不矯情謙讓:“京城的宅子需要拆墻修葺,除服后才能開始動工,大約半年完工,我盤算著先帶懷安、懷銘進京,等新宅修繕好了,再請母親和弟妹動身,不知母親意下如何?”
安排的十分周到,陳氏點頭稱善。
沈聿坐在一旁沉默,主要內宅諸事他也插不上話,兩年前私自處置孟姨娘的事,現在還被這婆媳倆詬病。
他默默剝完一個柑橘,掰成兩半,半個遞給母親,半個遞給妻子。
許聽瀾嘗了一口,神色如常的說:“甜的。”
沈聿這才給自己剝了一個,他很怕酸,結果冰涼的橘子瓣入口,疏朗的眉目瞬間扭曲,險些酸倒了牙。
許聽瀾好計得逞,別開臉竊竊地笑他。
陳氏對這兩口子的頑皮司空見慣,視若無睹的繼續道:“你舅舅從京城回信了。”
慘遭戲弄的沈聿將酸得令人發指的橘子吐進痰盒兒里,又見母親的貼身丫鬟真的取來一封信,才正色將信件接過來,一目十行的看完。
“舅舅讓我上京時捎上陳甍,以后陳甍由他來撫養。”沈聿頓了頓,等母親的意思。
就算將陳甍留在家里他也是無所謂的,一個也是養兩個也是放,他連沈懷安這樣的孩子都養得了,還有什麼潑猴兒是養不了的。
老爹在腹誹,懷安在外頭打了一連串噴嚏,揉揉鼻子:“誰在罵我!”
懷瑩笑道:“快想想最近得罪了什麼人?”
懷安想來想去:“除了我爹……我也不敢得罪別人啊。”
陳氏被孫子的噴嚏聲打斷思路,怒騰騰的說:“看看看看,都說了三春倒寒,一個個的就給我卸衣裳了。”
婆子丫鬟們齊出動,再次將院兒里的大小孩子們裹成了粽子。
陳氏看著滿院粽子心滿意足的收回目光,對沈聿道:“這原是應該的,他的祖父父母都去了,你舅舅是最近的族親。上京也好,省的本家那幫豺狼虎豹整天打他的主意。”
涉及到陳家的事,沈聿自然全聽母親做主,滿口答應下來,準備找時間跟陳甍談一談。
又聽陳氏道:“我也探聽了幾句內情,本家那幾個兒孫不爭氣,頭幾年趁著家里老太爺患病,不但掏空了家底,還欠下了賭債。偌大的家族,如今只剩一個空殼,眼看就要捉襟見肘,急了紅眼,一心想著搶占別人的家產。”
沈聿恍然大悟。
話音剛落,李環媳婦進來稟事:“陳家的三爺來了,說要見一見太太和大爺。”
沈聿劍眉微簇,恐怕又是沖著陳甍來的。
正要起身去前院與之周旋,只聽母親手里的杯盞咣啷一聲摔在桌上,茶水四濺,昭示主人的憤怒:“使人去喪禮上鬧事,還有臉來見我?我沈家不認這樣戕害同族的親戚,擋回去!”
第 35 章
陳氏出身宦門, 待人接物向來十分的克制,大歡不破顏而笑,大怒不虓聲而呵, 自小對待他們兄弟,也是慈愛與堅定并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