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賣身契,換我為你賣一次命,成了,你榮華富貴,東宮就是你的天下,輸了,也只有我去死,絕不攀咬你和你身后的林家。」
8.
皇后最近體有不適,太子日日去宮中侍疾,忙得抽不開身。
林淑慎給我送來了趙嬤嬤的賣身契,言語督促我快點行事。
這天晌午,太子妃約著我去園中賞荷,身邊侍女被接二連三的瑣事支開,到最后,只有我們二人,相對坐在荷花亭上。
清風吹來花香,紗幔飄搖在四周。
我為她遞上一杯清茶。
她神色渺渺,有些哀婉:「我原以為你和她們不一樣,我是真心把你當作朋友的。這茶,不該是你遞給我。」
后宅門里哪有簡單的人啊。
就連一向寬和的太子妃,也在林淑慎身旁安插了人,早就知道了今日的計劃。
我跪在地上,將手中茶一飲而盡,在她疑惑的眼中搖了搖頭:「娘娘明鑒,茶無毒。」
她偏了偏頭,下意識來扶我。
我卻端端正正行了個禮,將懷中藥托在掌心,呈上:「毒在這里。妾幼年學得一二岐黃術,此毒陰狠,能使女子終身不育。」
太子妃掃我一眼:「你想說什麼?」
「嬪妾只想給娘娘講個故事。」
數十年前,京都有位花娘子,是青樓頭牌,玉臂萬人枕,朱唇萬人嘗,雙十年華和做生意的表哥重逢,遂決心自贖嫁人,也過一過尋常人的平淡生活。
從那后,她再不接客,梳頭等著良人歸。
出嫁的前一晚,她被一酒醉權貴調戲,百般掙扎不得,表哥也被權貴護衛打死。花娘子離了青樓,穿著嫁衣要為夫陪葬,途中顛簸干嘔,方知肚中已有了那權貴骨肉。
不得已,她再度返京,長跪權貴門口,為腹中孩子掙個活路。待那孩子生下后,她看都未看一眼,撞柱而亡,隨夫殉情。
太子妃臉上有些動容。
她沉默許久后,問我:「故事中的那位花娘,就是你母親吧?」
我點頭。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你今日來此,同我說這些,又是為了什麼呢?」
我看向她說道:「來投誠,嬪妾能讓林淑慎再翻不過來身。只求娘娘,幫我救一個人。一個對妾來說,至關重要的人。」
「誰?」
「撫養我長大的嬤嬤。林淑慎就是用此來控制嬪妾,做她手中的刀。林家勢大,嬪妾已無能為力,所以只能求到娘娘這里,給嬤嬤找個安身處,護她后半輩子平安順遂。」
太子妃怔愣良久,之后說道:「即便你不幫本宮除了林淑慎,本宮也會幫你安置那位嬤嬤。」
我沖她行了個正禮。
臨走前,太子妃叫住我,問道:「林相那麼對你,你不恨他嗎?」
我笑道:「恨,可我實在無力了。報復一個上位者,所付出的代價太大,我能有的本錢,就是自己的這條賤命。爹將我送進太子府,我才有了一命換一命的本錢,這對我來說,都還占了便宜。可偏偏我這條命,還不能丟啊。」
趙嬤嬤還在等我。
能有活下去的機會,誰會去做一個瘋狂的復仇者呢?
那天我在林淑慎面前,不過是故意刺激她,將萬分之一的可能無限放大,逼得她連思考的世間都沒有,才能將我嬤嬤的賣身契痛快拿出來。
自始至終,我從沒想過拉著林家陪葬,他們死不死另說,我可還想好好活著呢。
太子妃欲言又止,末了問:「今兒這藥,你沒下給本宮,怎麼同林側妃交代?」
我說:「娘娘放心,她很快就顧不得了。」
「您的孩子,會成為太子的嫡長子。」
9.
等了兩日,也沒等到太子妃龍胎有恙的消息。林淑慎怒氣沖沖闖進我院中,質問我:「下的藥呢?怎得那賤人還好端端地?」
她抬口就罵,劈手就打。
只是這次我沒再忍了,將她手架在空中,輕輕一推,她倒在地上,羊水自腿間流出。她怪叫一聲:「你竟敢謀害皇嗣,你這賤人敢推我!我要讓太子殺了你!」
當著她的面。
我狠狠打了自己兩耳光,嘴角溢出血絲,也大喊起來:「來人啊,側妃娘娘羊水破了,快請產婆!」
房里林淑慎撕心裂肺地叫,我頂著紅腫的臉跪在門外,太子來回踱著步,嘴里低聲念叨著:「這是孤的第一個孩子,第一個孩子。」
血水一盆盆往外端,丫鬟產婆們跑來跑去,突得穿了一聲“血崩了”的尖叫,太子著急就要往里沖,卻被太子妃攔下,喚了太醫進去。
我跪的腿都快發麻了,太醫才從屋里走出來。
顫著唇,跪倒在地上:「殿下請節哀,娘娘,娘娘她生了個死嬰。」
全場嘩然。
難為林淑慎還能從房中爬出來,用盡最后的力氣伸冤流淚:「殿下為我做主,我的孩子怎麼會生出來就死呢?一定是……」
她喘了兩口氣,指著我,「定然是因為她推了我一把!」
說完就翻白眼暈了過去。
我抬頭便是一臉淚水:「怎麼會?平素我待姐姐小心無比,便是妾身自己推自己,也萬不敢推姐姐啊!」
太子看看我腫起的臉,嘆了口氣。
都是他的姬妾,他也知道林淑慎常以折辱我為樂,此刻自然不信她所言,卻礙于剛折的那個孩子份上,關了我半月緊閉,罰俸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