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了抿唇,諾諾稱是。
太子是下午來的,長身玉立,劍眉星目,有光溢在眸里,像盛著滿天星河。
不怪有兩個女人能為他打的頭破血流。
他是來為太子妃找補的,話里話外讓林淑慎別生氣,說太子妃自幼長在塞外,被老將軍寵壞了之類云云。
林淑慎氣得臉都白了,還努力維持著假笑:「嬪妾怎敢記姐姐的仇?這是妾院中剛做的桂花酥,還請殿下嘗上一嘗呢!」
我適時捧著糕點上呈。
林淑慎特意為我裝扮了一番,芙蓉面,細柳眉,絳水唇,點星目,恰到好處的抬頭,弧度完美的笑容。
男人皆愛美色。🞫ļ
林淑慎懂,我亦懂,
果然,太子的視線在我身上停留了許久,還是林淑慎出聲喚醒他的魂。
我適時退了下去,臨走前抬眸輕輕看了一眼太子。
這不動神色的一勾,夜深時,他果然宿在了我的床。
人的身份是世間最高的山,一旦有能翻過去的機會,那就要緊緊握住。
娘死前留下一本書,是世人唾棄嫌惡的下作冊子。
在這時,它卻成了我的武器。
我純潔又浪蕩,溫婉又風流,嫵媚也多情,能將水漫過山,山勾住樹,起伏間我搭上太子的脖子,他咬了我一口,笑罵:「妖精!」
天亮前,我跪在他的床榻,侍奉他穿衣洗漱,將自己放得很低很低。
他隨身的公公,要來灌我避子湯。
我主動膝行,將湯藥一飲而盡。
太子笑了兩聲,拍著我的臉,俯身來咬我的唇,拍手贊嘆:「妙人妙人,孤不會虧待了你的!」
6.
一夜歡好,我被封為良娣。
有了自己的院子,還有幾個掃撒丫鬟。
林淑慎來過,轉了一圈點頭論足,話里話外要我記得她的提攜,擺正自己的身份,我諾諾應是,極盡卑微。
太子妃也來過,她長得很美,好看的眉目輕輕蹙著,里面盛著很深的情。
她沒為難我,例行公事轉了一圈,留了不少禮物賞賜。
之后每隔幾日,太子便要來我院里歇息,同樣次日天未明他都會遣人遞我碗避子湯,我柔順配合。xᒐ
他摸著我的發,些許喟嘆:「苦了你了,可若人人都在太子妃前先孕,她心里定然不順。孤承諾你,等太子妃有孕,這湯你就不必喝了。」
我攀附在他的腿上,笑得柔軟:「這有什麼?能長伴殿下左右,便是妾的福分了,妾安敢多求?」
他點點我的鼻尖:「孤許你多求。」
許是愧疚,許是滿足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虛榮,許是旁的什麼,每每他走后,都會賜我很多金銀珠寶,我將其中不出挑的撿出,托人拿出去賣了。
日子久了,竟也攢下一盒的銀票。
太子不來的時候,林淑慎就喚我過去,明著是“姐妹敘舊”,暗著使喚我做這做那。
我跪在地上,拿濕布擦地。
她翹著腳尖吃葡萄:「有些人,哪怕一時撞運,有幸披上主子的皮,在我面前,不過也是個丫鬟罷了,妹妹,你說是不是啊?」
我點頭。
她將葡萄籽吐在我臉上,看我狼狽的模樣哈哈大笑,「妹妹,你別說,你跪下做丫鬟的樣子可比站起來順眼多了,是個樂子。」
林淑慎懷孕四個月的時候。
太子妃也有喜了,已一月有余。
不用想都知道,太子有多開心,畢竟這才是他愛的結晶,盛喜之下,他賞了全東宮上下半年的份例。
我又多了兩箱珠寶,可以換銀票了。
他四處散財,林淑慎也開始敗財,又碎了滿屋瓷器,我跪在地上,碎片劃爛我的手。
她來回踱步,咬牙切齒:「那個賤人!那個賤人!」
「她處處都壓我一頭,大婚當日她三媒六禮,八抬大轎,而我呢!我有什麼?這賤人生來就克我,位份、太子她樣樣都要跟我搶,現在好了,連孩子也跟我搶! 」
將情緒收歸眼底。
我溫聲開口:「娘娘息怒,即便您再氣,也要考慮肚子里的小殿下。無論如何,您懷的是殿下長子,圣上長孫啊。即便太子妃有孕,生下嫡子,也并不能影響您的地位……」
刻意將“小殿下”和“嫡子”的聲調加重。
還記得曾經,林淑慎問過我,可有一瞬間對她產生恨意。
我卑微叩頭:「奴不敢,您是嫡,我是庶,嫡對庶做什麼都是理所應當的。」
現在這份恐慌終于降臨在她的頭上。
她喃喃自語:「嫡子!嫡子!」
她后退兩步,面色有一瞬的蒼白,「對,對,我對你做什麼父親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是因為我是嫡,你是庶。現在那賤人要生下嫡子,她要生下嫡子!她壓我一頭還不夠,她的孩子也要壓我的孩子一頭……」
其實嫡庶有尊卑不假,卻遠沒林淑慎想的那般可怕。
畢竟孩子另一半的血脈來源都相同。尤其生在皇家,哪怕與高位無緣,只要安分守己,也能享尋常人家遙不可及的富貴榮華。
放眼全大晃,能把庶女當丫鬟用的,可能也就林相一家了吧。
可惜林淑慎并不懂得這個道理。
她還活在嫡能把庶不當人看的思想里。
我適時嘆了口氣,小聲嘀咕:「太子妃娘娘這孕懷得可真巧,和您就差兩三個月,萬一早產,那可就占嫡又占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