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風雪》第5章

身邊卻被如狼似虎的夫人包圍著。

「許夫人,你家大小姐可曾有婚配,我兒……」

「許夫人,令愛的肌膚是怎麼 溫養的,可有法子說與我們?」

庶母面色陰沉,卻還要應付那些夫人。

她使了個眼色給小丫鬟。

那小丫鬟身體一顫,手忙腳亂地把珠簾放下。

簾內安靜,簾外喧囂。

直到一道沉穩的腳步聲響起。

外頭的聲音陡然停了一瞬,然后是死寂般的安靜。

珠簾被掀起,我對上一張含笑的眼。

年紀雖大,但不掩美人之姿,風華萬千,周身氣勢肅整。

不知為何,我忽然發現她的眉眼與我有幾分相像。

外頭的人已經跪了一地,戰戰巍巍。

「長、長公主!」

8

長公主看起來很是平易近人。

但沒人敢小瞧她。

這位公主年少時以傾城之姿聞名天下,引來諸方勢力求娶,游走在權勢巔峰,卻一直未嫁。

如今年近半百,府中面首無數,活得瀟灑而自在。

她以盥洗手,用錦帕拭干。

保養得宜的手握住木梳,捉住我的發尾,輕輕一梳。

珠簾從兩側拉起,外面的人瞧里面一覽無余。

旁邊的贊者唱著吉祥詞,長公主垂下眸,「本宮倒是第一次替人主持笄禮。」

堂下,庶母的臉色格外難看。

臉上虛偽溫婉的笑,此時消耗殆盡。

沒了那副白蓮花的皮子作偽裝,此時的她顯得恐怖又生硬。

周圍已經有相熟的夫人蹙眉盯著她,顯然意識到她的失態了。

我當然知道她在震驚什麼。

曾被大夫定下氣血虧空、絕不會再瘦下來的我,此時卻瘦回了曾經的模樣。

如今賓客滿堂,我高高在上,有遠道而來的貴客撐腰。

而她控制不住自己微顫的身軀,目眥欲裂,臉上幾欲迸出血淚來。

誰輸誰贏,一看皆知。

長公主替我梳好發,再次下盥洗手。

而我走進廳前,于眾人目光下落座,引來一陣驚艷的注視。

那些賓客似是第一次睜眼瞧到我般,臉上抑制不住的驚奇。

細碎的交談聲又響起。

不過,這回盡是些溢美之詞。

長公主不說話,拿起呈上的羅帕和發笄看。

這些東西都是庶母準備的,看似華美,其實樣式已老舊。

她皺了皺秀美的眉頭,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個鎖麟囊。

鎖麟囊絲線細密,極盡華麗。

長公主打開鎖麟囊,取出一對精美發簪,走到我面前。

她的聲音淡淡的,很慈和,帶著一種隱約的懷念。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而后跪坐下,為我梳頭加笄。

在眾人屏息聲中,她將鎖麟囊遞給我。

鎖麟囊乃是親人為女子準備的送嫁之物。

既是飾物,又是嫁妝。

這只鎖麟囊更是繡案精美,一看就很貴重。

我下意識看向外頭。

長公主卻將鎖麟囊強塞給我。

她的聲音已有了一絲疲憊。

「這是自你出生時便準備好的,收下吧。」

9

長公主的身體不大好。

為我加笄過后,便又乘著馬車走了。

一如來時那般悄無聲息。

待她走后,本來緊繃的廳內才倏地松了口氣。

有些女眷忍不 住抱怨:「這位的氣場也太強了,有她在我根本不敢喘大氣!」

「那當然了,長公主當年是上過戰場的,聽說在西南也殺過幾個南蠻的。」

「這是京城舊事,你也敢說?」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要說舊事,那位瀛王殿下的才算呢……」

有些小官家的夫人,見了剛才的場景,不禁眼熱道。

「公主來做主賓,這是何等的尊貴?」

有些知曉內情的,卻也納罕。

「不對啊,雖說侯府少夫人出面了,卻也夠不上長公主的裙邊啊。」

「不過區區一個尚書家的嫡女,怎能請的起那位當主賓?」

「不過,聽聞這位許大小姐名聲不大好,坊間更是有流言說相貌丑陋……如今一看,傳聞謬我也!」

眼看著賓客們竊竊私語,場上一片混亂,本該鎮場子的庶母卻臉色青灰。

她身后,庶妹的神色也不大好看。

她那張芙蓉面上,半是嫉妒半是隱忍,看向我的眼神更是如同剜刀子般。

庶妹狠狠掐著旁邊一個年紀相仿小姑娘的胳膊。

那姑娘穿得寒酸,臉卻生得清麗,被掐著,痛得臉都皺起來了。

我認得她,她是吏部侍郎家的庶女何清。

她在家地位低微,受盡了主母磋磨,依附庶妹而生,是最窩囊受氣不過的一個小人物。

但我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她將和庶妹決裂割席,投入三皇子的懷抱成為聞名天下的毒妃。

而此時——

庶妹臉上微笑如花,手狠狠地掐著她的胳膊泄憤。

何清身體微顫,臉上滿是怯懦之色。

她見我看她,更深地低下頭去,害怕招致同伴更多的毒打。

我面色不變。

只是在接下來開始的宴席中,遙遙朝她敬了一杯。

10

我知道在加笄時出了風頭,庶母定然咽不下這口氣。

但不料她的報復來得那麼快。

我在后院更衣時,庭院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同風裹挾而來的,還有濃重的酒味和奇異的芬芳。

說來也是奇怪,丫鬟和小廝平時沒少流竄,今日卻通通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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