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沒有媽媽了。
醫生說,這段日子千萬不能讓她受刺激,讓老人家安穩度過最后日子。
我時刻謹記著,小心翼翼的陪著她。
程時澈給我打了許多電話,問我去哪了,叫我馬上回去,我統統不理會。
可是,這個世界的惡人,你不去找他,他也會過來惡心你。
那天,我把手機扣在柜子上,去衛生間洗水果。
洗到一半,就聽到了母親的驚呼。
“媽!怎麼了?”
我沖出來一看,她正拿著我的手機,另一只手痛苦的捂在胸口。
“詩爾,”她眼眶都紅了,顫抖著問:“他怎麼能這麼對你?”
我手腳冰涼,緩緩接過手機。
屏幕上是江小穎發來的照片,地點是浴室,她正對著鏡子巧笑倩兮,那張年輕的臉上充滿挑釁和得意。
她的身上,穿著一件純白的緞面睡裙,修長脖頸上,一枚藍寶石項鏈正在閃閃發光。
項鏈是我母親送我的結婚禮物。
睡裙是我的,這個浴室……在我和程時澈的房子里。
在鏡子反射中,我看見了程時澈的背影。
她得意洋洋的發來消息:“程太太,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勉為其難幫忙照顧程總,他送我謝禮,不過分吧?”
我霎時間如墜寒窟。
他怎麼敢……
這棟房子,是我和程時澈的婚房。
那時候我們窮,兜比臉還干凈,是母親拿出一部分積蓄,為我們買下的婚房。
我們兩個甚至買不起一個好牌子的沙發,卻能夠手牽手去逛二手市場,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那時,我們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后來日子越過越好,他為了所謂的審美和格局,淘汰了不少老家具,連帶著那些回憶,都被一并丟掉。
我見過他愛我時的樣子。
婚禮誓詞中,有一句話是:“無論是順境或者逆境、富裕或者貧窮、健康或者疾病,我都永遠愛著您、珍惜您。”
簡直像個笑話。
“我的女兒這麼好,憑什麼?”
母親淚眼婆娑的握住我的手:“我怎麼會答應把你嫁給這樣的人……”
下一秒,她像是受不了情緒沖擊似的,驟然昏倒在地。
“媽!!”
第7章
守在監護室門口時,我的淚幾乎都流干了。
程時澈的電話在此刻打來。
“姜詩爾,離家出走這套,你還沒玩膩嗎?”
電話那頭,他的聲音那樣冰冷。
我心里泛起滔天怒火:“帶著情人在家里廝混,程時澈,你有沒有良心?那是我媽買的房子!”
程時澈呼吸一頓,惱羞成怒道:“你在說什麼?小穎家里水管故障,借用一下你的東西怎麼了?你的條件比她優渥那麼多,為什麼不能善良一點?”
善良一點?
我的母親那麼善良,換來的都是什麼?
我一字一句說:“現在,馬上讓她從我的屋子里滾蛋,別碰我的東西,我嫌臟!”
電話那頭傳來程時澈粗重的呼吸聲。
他冷冷說道:“姜詩爾,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要麼立刻回來,我們談談,要麼,別逼我親自去找你。”
這時,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江小穎的聲音。
“程總,這個熱水器怎麼用呀?”她嬌滴滴的說:“人家身上都濕了。”
程時澈掛斷了電話。
我坐在醫院走廊里,只覺得渾身發冷。
此刻他們在我的房子里花前月下,我卻只能一個人,在這里無助焦灼的等待著消息。
該下地獄的不應該是母親,不是嗎?
也許是我的祈禱起了作用,醫生在這時推門而出。
“病人救回來了。”
我心中的大石還未落下,醫生的下一句話響起。
“但是,她現在受到刺激,狀況惡化得很厲害。”
他一臉悲憫,拍拍我的肩膀說:“問問老人家想去哪里、喜歡吃什麼東西吧,就這幾天的事了。”
我站立不穩,整個人跌倒在地,淚如雨下。
第8章
我推著輪椅,帶母親回到了童年時居住的小房子。
似乎一回到家里,她就松弛了下來,這里沒有吃不完的藥、打不完的針,沒有難聞的消毒水味和面露苦色的醫生,只有寧靜的時光,還有數不清的回憶。
她的臉上總是洋溢著安寧,一天到晚都在睡覺,鮮少有清醒的時候。
直到這一天,她的眼神久違的清明起來。
“我還記得你小的時候,才這麼點高。”
她伸手,在半空中虛虛的比了比。
“那時候家里做了什麼好吃的,你都要給住在隔壁小程帶一份。”
“他一個小孩子,孤苦伶仃的,我見他可憐,就想著多照顧一點。”
“卻沒想到,照顧照顧著,就把女兒搭進去了。”
她蒼老的手搭在我的手上。
“是媽媽識人不清,害了你呀。”
我連連搖頭。
“不是的,你沒做錯任何事……”
她沖我笑笑,艱難的喘了口氣,說:“好孩子,我好想再嘗一嘗城西的糖炒栗子啊。”
我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父親還在世時,經常給我和媽媽買那家的糖炒栗子,稱我們為大公主和小公主。
后來父親去世,她一個人扛起整個家,再買糖炒栗子,也只是給我吃。
母親她,曾經也只是小姑娘啊。
“我去買!您一定要等我回來!”
母親慈愛的沖我點點頭。
我奪門而出。
縣城不大,炒貨店不過幾百米路,我幾乎全程用跑的,一路跌跌撞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