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同桌遞過來一瓶牛奶，笑著對我說「你加油，不用管外面那些話，都是嫉妒你成績好才說的。」3

同學們紛紛應和。

我的頭重新抬了起來，我以優異的成績站在國旗下講話，站在講臺上領獎，站在比賽場上。

無懼風雨，勇敢前行。

食堂摳門的大娘會在我工作完后給我留幾塊肉。

大姐會土里刨食的給我湊夠一張張毛票，二姐三姐會在工作完后找兼職給我掙錢，可她們一件衣服穿了五年。

四姐會偷偷的給我做肉醬送來，每次那張青紫的臉都帶著笑說「給我妹補身子。」

我走過一條帶血的路考上了北大。

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村里湊錢給我擺了酒。

一路熱鬧的走去我家，請我爸坐席。

可他死守著院門不肯出來。

「柱子，你家五丫都考上了，你咋還不來坐席。」

「對啊，趕緊的，讓你坐上位。」

他隔著院門說「晦氣，賠錢貨就算是考上了也是別人家的。」

緊接著一桶泔水就潑了出來，離院門近的淋成了落湯雞。

來的人罵罵咧咧的對著院門踹了一腳走了。

我的外號“福星”又重新被提了起來，這次王嬸子說的不是賠錢貨了，而是福星。

酒席上從沒跟我講過一句話的爺爺也來了，在桌上跟人推杯換盞，滿臉喜色。

逢人就說「看，我孫女多聰明，考上了北大，都是我教的好。」可他從沒跟我說過一句話，他能教我什麼呢。

我被賣過的那幾家也來了，一個個的都把孩子推到我面前說是叫姐姐。

爭著搶著要替我交學費。不再是以前那個我家有兒子養不起閨女的人家了。

我扯了扯嘴角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看，這就是人性，只要你站在足夠高的位置，哪怕是在愚昧的人也不會注意到你的性別。

這是我第一次見大姐夫，憨厚的面孔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見著我就直說我文曲星下凡。

我姐嫌他丟人，瞪了他一眼，他揚起一抹傻笑退到我姐身后。1

看到這一幕，我提著的心放了下來這就夠了。

我考上了北大，縣里和市里一共獎勵了十萬。

這些錢給了幾個姐姐一些剩下的被我收起來了。無論我爸怎麼鬧我都沒給他。

我那個傻子弟弟破壞力驚人，隨著越來越大，家里置辦起來的東西全被他給打砸了，就這樣他依然是我爸那個能傳宗接代的寶貝兒子。

再次發生沖突是在假期里。

村里人送信說是我媽也出了事，沒錢去醫院。

我趕了一百多里路到家才發現，我被騙了……

7

我爸把我捆起來吊在房梁上。

我凄厲的喊著「媽，救我，救我」。可我媽半步都不敢動。

皮帶一抽一道血印子，我媽哭著求我把錢拿出來。

弟弟一邊笑一邊拍著手說好玩。

我哭著說那是我上大學的錢，我以后可以掙更多的拿回來，可是沒用。

身上已經麻木了，血順著我腳尖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我死死的盯著我爸的臉終于松口了。

錢拿出來，厚厚的一打，我爸直接揣兜里抱起他那傻兒子「走了，爸爸給你買車車嘍。」

我轉過頭死死的盯著我媽，不是說你生病了沒錢治嗎？

我媽訕訕的搓了搓手說「那是你弟弟，現在多疼著點以后你嫁人了能給你撐腰。

」2

我反問「就那個傻子？」

我媽哭著抱起我「那我能怎麼辦啊，誰讓媽肚子不爭氣沒能給你生個親弟弟。」

我扯了扯嘴角什麼也沒說。

一個月的好吃好喝讓我弟越來越胖，才七歲的小孩體重將近有兩百斤。就這樣我爸還強撐著抱著不撒手。4

天天抱著他在村里溜達。

在一次逞強非要馱著他后傷了頸椎，癱在了床上。

就這樣嘴里還念叨著別餓著他的寶貝兒子，把我媽指使的團團轉。

「死婆娘，我渴了，趕緊給我倒水。」

嘴剛沾到杯邊「呸，你想燙死我啊。」

一口吐沫吐在了我媽臉上，我看不下去，打發我媽去看看我大姐，我留下來照顧爸。

我媽雖然不放心，可還是在我的催促下去了。

人一走我就直接找了根拴狗的鐵鏈子把我弟拴在了床邊，又重新給我爸倒了杯加冰塊的涼水直直的灌了下去。

他嗆的直咳，我順手把玻璃杯摔碎，讓我弟拿著碎玻璃片玩。

我爸急得直瞪眼「你個作死的賠錢貨，你敢動我兒子試試，看老子不弄死你。」

我笑著抽出他的皮帶，隨意的揮舞著，時不時落在他兒子身上。

看他憤恨又無力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我突然覺得很暢快，就像當年我面對他一樣。

我自然不可能像我媽那樣伺候他，沒過幾天他就長了痤瘡。2

他兒子沒人管也越來越放縱，有一次竟然拿著屎往他臉上抹。

他無力的扭頭嘴上還哄著「乖乖兒，不能這樣。」

我心里五味雜陳，但還是打了干凈的水來替他擦洗干凈。

開學前，我把我爸藏著的錢翻了出來，還剩七萬，足夠我的學費了。

我背著麻袋，踏上綠皮火車，走向我前十年一直為之努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