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準備的方案可能還是有漏洞。

但是我又蠢又笨，只能想到這里了。

我沒辦法帶著聞鶯逃跑，這些惡魔只要活著，就還會威脅到聞鶯。

可我只想要聞鶯幸福地過完下半生。

張勇強迫知青和孟君人體實驗的事，還是被我捅了出去。

我怎麼能讓他們安心地下地獄呢。

就算死了，也要身敗名裂啊。

他們應該給聞鶯贖一萬年的罪，我要讓他們在地下看到聞鶯都抬不起頭。

24

聞鶯多聰明啊，她從警察的只言片語里就猜到我做了什麼。

可惜她有個毛病，情緒激動時說不出話，只能難聽地尖叫。

聞鶯想站起來，可她身子太軟，直直地摔倒打翻了桌子，撒了一地的雪梨湯。

她嘶吼著朝我伸出了手。

我想，我真的是惡魔吧。

聞鶯優雅了一生，只失態過三次。

第一次是因為張勇，第二次是因為孟君。

第三次是因為我。

我被拖上了警車。

離開的前一刻，我對她動了動口型。

她大概是看懂了。

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聞鶯流淚。

我說：「再見，聞鶯。」

聞鶯番外：

1

靜檀去世的第三年，葡萄藤又結果了。

她被槍決時，我因為生病，半昏半醒，沒能去和她告別。

2

我出生時便不討人喜歡。

姐姐會擠出肉肉臉逗人笑，而我連個笑臉都勉強。

念了醫學后，我大概知道自己是什麼病了。

情感冷漠癥。

可惜我早已錯過了討父母歡心的年紀，也來不及彌補。

我也不想告訴他們是因為我生病了。

只會徒增煩惱。

3

大概是上帝關了一扇門又開了一扇窗，我的腦子是好用的。

在同齡人苦惱社交的年紀，我已經在科大的圖書館和宿舍之間兩點一線鉆研醫學。

畢業前，老師問我要不要去支教。

他們推舉我，我便去了。

可這造成了我一生的噩夢。

4

和張勇的事被鬧大以后，父母說不想因為這個事情被別人議論，怕影響到姐姐的婚姻，所以對外說我和張勇是自由戀愛。

畢了業，他們就把我嫁給了張勇。

我出國念了幾年書，回來時張勇還是那個樣子，毫無長進。

骨子里的爛。

某天張勇喝醉了，強迫我又發生了關系。

更糟糕的是，我懷孕了。

我不想生下這個孩子，他有惡魔的基因。

后來許巧把我從樓梯上推了下去，我流產了，而且被診斷不能再生育。

我的人生本就已經破敗不堪，現在好像也只是廢墟上堆了廢墟。

5

我順利地和張勇離了婚。

父母嫌我丟人，和我斷了關系。

我獨自在外買了一棟小別墅，閑暇了看看書、種種花。

正當我以為我的下半生就要這麼過完時。

沒想到許巧會把自己生下的孩子扔在我家門口。

這孩子面色青紫，似乎生了病，看起來活不長久。

我想丟了她。

她是惡魔和壞人生的孩子，骨子里帶著作惡的基因。

可保姆把孩子往我懷里一放：「小姐，你抱抱看。」

我慌張地抱緊了孩子。

她用手戳了戳我的鎖骨, 而后粲然一笑。

我想，先養養看吧, 萬一是壞孩子, 就丟了。

6

靜檀年紀漸漸地大了, 可她該怎麼稱呼我，我犯了難。

不知她從哪里學的，某天開始就跟在我屁股后叫我「媽媽」

。

我不知如何拒絕。

她就這麼喊到了十八歲。

7

靜檀曾問我, 我名字里的「鶯」是什麼意思。

我說是一種鳥。

她問什麼樣的鳥，我答：「唱歌好聽的鳥。」

靜檀清了清嗓子，立馬開唱。

實話實說，非常難聽。

她問我她算不算小黃鶯。

我沉默了。

她卻以為這是默認，時時刻刻都說她是我的小黃鶯。

我的廢墟里，飛進了一只小黃鶯。

她在這里安了家。

8

孟君說想要拿靜檀開刀。

我拒絕了。

他說：「惡魔生下的女兒，就該被用來做研究，看看是不是腦子真的不正常。」

我后悔將靜檀養得這麼深。

我喜靜，所以靜檀也很少出門, 周圍鄰居甚至不知道靜檀的存在。

而靜檀在小學開學第一天發病，于是我選擇了家庭教育，方便我時時刻刻地看顧她。

而這卻成為了靜檀的致命傷。

這世界上沒有幾個人知道她。

小黃鶯在這深深寂寥中陪了孤單的我十幾年。

我只能把靜檀趕出去，讓她社交, 認識更多的人。

我找了阿姨保護她, 也不想她再回來。

我的家是被孟君盯上的牢籠。

而孟君惱羞成怒, 砍斷了我的手筋。

我不能再做實驗了。

9

靜檀六歲時, 想要在院子里種一棵葡萄藤。

可我沒那麼大力氣, 保姆也無能為力。

她惦記著這事兒, 直到十五歲時學會了怎麼搭架子、怎麼引藤。

我坐在躺椅上, 看著她忙活。

她從早上忙到天黑, 終于完成這項大工程。

靜檀笑著對我說：「這葡萄結果之后，我給你做果汁喝。」

她十八歲那年，葡萄藤結了果。

但靜檀早已離開了這里。

我嘗試著學如何制作葡萄汁。

我做實驗時, 手從來不會抖。

可在這會兒, 我的手抖得像生了病那樣。

大概是因為葡萄還未完全熟透, 這果汁又苦又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