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見林大夫面無表情地將自己的袖子從江婉卿手里拽出來,然后又理順了,撣了撣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直把江婉卿看得面色一僵。
“裝什麼裝?真下頭!”
她心里話是這樣說,可到底還是心安理得地在林大夫家住了下來。
林大夫妻子早逝,只和一個年過六十歲的老母親一塊兒生活,如今多了個江婉卿,他們的日子倒也沒多大變化。
倒是江婉卿,還以為自己會被林大夫和林母好好照顧,沒想到一日三餐倒是無須操心,只是她仍舊需要幫林母打絡子來充當藥錢。
林大夫冷淡道:“不干也可以,我這里不養閑人。”
江婉卿到底不敢和林大夫鬧翻,乖乖打起了絡子。
江婉卿孕吐最嚴重的時候,她甚至想過要一帖藥將肚子里的孩子給打了,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抱著肚子哭成了淚人。
“雪融、雪芝,你們別怪娘親,娘親實在是太難受了……”
肚子越來越大后,她開始整夜整夜地睡不著,一躺下就呼吸不暢,不僅如此,她還小便頻繁、下肢浮腫、甚至連出恭都成了問題。
生產時,江婉卿幾乎去了半條命。
她痛到神志不清:“原來生孩子這麼痛,我不生了我不生了,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放我回家吧!”
“我什麼都不要了,我不當攝政王妃了,我只想回家,放我回去嗚嗚嗚……”
清醒后,她抱著剛生下來的龍鳳胎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她語氣堅定:“雪融、雪芝,你們放心,娘親一定帶著你們回到京城,回到你們爹爹身邊。”
然而到了夜晚,當她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怎麼也哄不好哭鬧不止的龍鳳胎時,她卻全然忘記了白日里的慈愛,崩潰地沖著只是懵懂嬰孩的龍鳳胎哭叫。
“到底在哭什麼啊?有什麼好哭的啊?你們不睡我還要睡呢!求求你們別再哭了行不行?”
林母嘆息一聲,和林大夫各自抱了一個去哄,江婉卿聽著院子里嬰兒的哭鬧聲,蜷縮著痛哭出聲。
“這麼聽話聰明的孩子,也難帶不到哪兒去,付以薇這個女人,實在是太狠心了。”
上一世江婉卿對我的斥責言猶在耳,如今我看著抱著兩個孩子神情麻木地喂著奶的她,心中一陣快意。
看,你不曾經歷我所經歷的,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
你說我狠心,可換做是你自己來,你也未必比我做得更好呢。
江婉卿將龍鳳胎帶到兩歲,開始和林母一起合伙做吃食生意。
最開始確實賺了些銀兩,她重新恢復了上一世的豪情壯志,想將面館再開起來。
可惜她忘了,云州城不是京城,沒有攝政王與她撐腰,她又一心想單干,拒絕了要買她吃食方子的酒樓老板,還放言,自己往后會開間更大的酒樓。
所謂財不露白,才亦如此,她這樣囂張,不到半月,賣出去的吃食就吃壞了人,那人上門來大鬧一場,她的小吃攤就此關門大吉。
她沉寂了三月,手里頭的銀錢全花完了,這才不得已又出去找活計。
她仍舊不滿足于給他人做工,攢到了足夠的銀子便會想盡辦法做生意,但不出意料,她每一次的生意都以失敗告終。
有長公主不許她上京城,所以那些監視她的人會想方設法破壞她生意的原因,也有她心氣高傲,得罪了不少酒樓老板,生意被截胡的原因。
她一面要操心生計,一面要帶日漸長大的龍鳳胎,忙起來簡直就像一只不得停歇的陀螺,再好的脾氣也被磨沒了。
于是日漸覺醒上一世記憶的龍鳳胎便發現,便是他們真的如愿出生在江婉卿的肚子里,從未遇到過我,他們的日子沒有好到哪里去,反倒更糟了。
江婉卿如往常一樣使喚他們燒火做飯時,他們在心底想念我在時無須他們動手的一日三餐。
江婉卿將在外頭受的氣發泄到他們身上時,他們一邊躲著藤條,一邊懷念我在時自由自在的日子。
江婉卿為了省錢不給生來體弱的他們買藥,反倒怨怪他們體弱多病時,他們走一步喘三喘,總算明白了我當時不讓他們食葷腥,逼著他們喝苦湯汁的良苦用心。
終于,在江婉卿一心撲在生意上,想賺得路費回京找聞人溪,因此忽略了龍鳳胎,讓他們喝涼水吃冷饃的時候,他們徹底受不住了。
他們收拾行囊,偷走了江婉卿藏在衣柜里的銀子,和上一世一樣,想撇下江婉卿,上京城來找聞人溪。
“這樣粗鄙不堪的無知婦人,如何配得上我們的攝政王爹爹?”
“哥哥,我不要這個娘親,等去了京城,我們去找付以薇好不好?讓付以薇嫁給爹爹,當我們的娘親!”
這對白眼狼龍鳳胎的冷心冷肺我早有體會,但令我想不到的是,他們的臉皮能這樣厚!
“如果生下我們的是江婉卿,那付以薇如今還是付家的千金,”
江雪融沉吟道,“雖說她的家世配爹爹仍有不足,但看在從前她生養了我們一場的份兒上,就讓她繼續做我們的娘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