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禾》第7章

「沈大人親自求的旨,如何算得上我的設計?」

「只大人須記得,今日這一巴掌,下不為例,否則……」

「否則本王便掀了這尚書府!」

齊淵還被謝凌云攙扶著,蒼白的臉上因為急促泛著紅暈,凌厲的目光落在沈尚書的頭上,像一把鋒利的刀。

「怎的不等我一會兒?我就知道,你只有吃虧的份兒!」

他指尖的冰涼蓋在了我滾燙的臉頰上,讓我哽咽的心也跟著熨帖不少。

「疼嗎?你怎也不知道躲?不知道躲也不會打回去嗎?」

我笑著搖搖頭:「無妨的!總歸要有這麼一遭!」

我是有爪牙的,但總這麼被人護著,真怕自己會生出依賴。

「我接你回家!從今往后,你便只有一個家。」

「若有誰再倚老賣老將你誆騙出去給你難堪,本王便是鬧到父皇跟前,也是要求個交代的。」

沈大人臉色發白,卻始終彎著身子不敢抬頭。

走過回廊的時候,齊淵問我:「你喜歡畫眉鳥?方才見你看了好幾回。」

「不喜歡,太吵。」

娘親被毒殺那日,畫眉鳥在屋里叫了一夜。

我被捂著嘴按在隔壁房間里,聽著它和我娘慘叫了一夜。

每每見到它,我似乎都能看到娘親滿臉是血,倒在桌下死不瞑目的慘狀。

「我想殺了它!」

「凌云,去!」

畫眉鳥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的噩夢結束了!

齊淵被沈大人彈劾,因他闖入了尚書府,還殺了他心愛的畫眉鳥。

齊淵捂著咳嗽不止的胸口回的振振有詞:「本王體弱,拖累了王妃,惹得沈大人不高興,把人叫回去上了家法。」

「說到底,是本王身子不中用,被人看不起。」

陛下當即大怒,給沈大人放了長假,又不輕不重地命齊淵閉門思過。

我倒無所謂,正好借此機會幫他調理身子。

沈歆然打著探望的名義上了門,給我不痛快!

五月的天,她裹著長衣長袖,不露半寸幾分在外,我便知道,她的日子并不好過。

「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見過你的,你沒有傷,他沒有這麼對你。」

「你只需告訴我,我便讓父親原諒了你。」

我無需任何人的原諒,因為強勢地為不公平的自己爭一分天地,從來不是錯。

事及沈家,一盞茶,吃得索然無味。

我借著茶水,寫了偌大的一個「殺」字。

她愣住了,繼而怒吼我捉弄于她。

「信不信在你!」

她拖著華麗的衣裙,像只耀武揚威的花孔雀:「你別得意。」

「陛下最看中的現在是我的夫君,只要他得了圣心,早晚有你跪下來求我的時候。」

「聽說成王吐過幾次血。過來人告訴你,這可不是好的征兆啊,妹妹盡早做打算得好。」

「沒了成王護著你,你這條爛命,早晚還是落在我的手上。屆時,我會把落在我身上的痛楚,百倍千倍還在你的身上。」

「我等著,等你的成王死!等著你守寡時跪在我的跟前,也看看萬人之上的我如何的風光。」

待沈歆然走后,我望著手心里血肉模糊的一片,收起眼底的殺意。

她不知道的是,再多說一句,我手里這杯盞,就會劃開她的臉,讓她有臉進,沒臉出。

9

沈歆然沒有坐著等死,她也借著前世記憶,另辟蹊徑,將齊湛前世的得力干將們,提前一一籠絡在了他們跟前。

她得了齊湛另眼相待,少了許多皮肉之苦,便越發志得意滿。

可我的齊淵,卻因她的詛咒,在端午佳節,暈倒在了皇后的鳳儀宮里。

皇上的臉色因齊湛的病入膏肓變得很不好。

可當我跪在他身前,將齊湛的心愿,與我的請求一并呈上的時候,他更是震驚到難以復加。

「離京養病?」

「成王妃是看不上京中太醫的醫術,還是嫌我兒命長,可由得了你折騰?」

我以頭觸地,回得誠懇:「王爺的心愿便是于檀山寺中,看盡花開花落。京中樣樣都好,只王爺志不在此,求陛下開恩。」

遠赴檀山寺,便是自行斷了前程。

那太子之位,那黃袍加身,那陛下的滿心期望,都一并讓了他人。

皇上的臉沉了又沉,甚至帶著探索的意味,在我身上一再停留。

我知他對我生了殺意!

帝王的疑心病,正是如此。

可太醫的一句話,便斷了皇上所有的猜想。

——成王中了毒。

奪嫡之爭何其慘烈。

成王身子弱,經不起幾次三番的設計。уż

皇帝如何能不懂,破釜沉舟只為茍延殘喘而已。

他的身子似在一瞬之間,便佝僂了下去。

沉默良久,才讓我退了下去。

可我知道,這只是今日第一遭。

鳳儀宮里,端莊的皇后娘娘一臉冷色。

「本宮倒是小瞧了你,你主意正的很。」

「只是算計到了本宮頭上,你又有幾個腦袋經得起折騰!」

我挺直了腰背,與之對視:「娘娘對王爺,當真并無半分情感?」

「本宮給他的,是他一輩子企之不及的高貴,他回報本宮幾分亦是應該的。」

我搖搖頭,卻輕笑著回道:「確實!所以他把命交給了你。」

齊淵的身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太醫的把戲,皇后的謀算,沒有一樣能逃過他的眼睛。

他不過是看透了,也傷透了。

十幾年的藥喂出來的病身子,當擋箭牌茍活下去為弟弟鋪路的多余存在,他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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