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禾》第3章

她帶著明黃的圣旨來了我的院子。

「祁王玉樹臨風,又有鴻鵠之志,才是良配。」

「成王命薄,妹妹最好日夜跪在佛前祈求,求成王能多活兩年,莫要讓你擔了克夫的名頭守寡才是。」

我笑而不語,低頭繡嫁衣。

只因奪嫡之路何其艱辛,沈歆然能走到哪一步還未為可知。

而祁王,生性暴戾,更有斷袖之癖,又怎堪為良人。

那日大雪初霽,祁王齊湛帶著禮品來謝沈歆然的搭救之恩。

沈歆然生怕我會使卑劣手段,搶了她的大好姻緣和美滿人生,特意求了主母,將我拘在后院不許露面。

更命下人將我一屋子的桃色衣物燒了個干凈。

只因前世的齊湛為表深情,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過:「朕初見皇后時便被這一抹桃花紅晃了眼偷了心。」

「能與皇后攜手一生便是朕的運氣,至于子嗣,朕實在舍不得皇后受生子之苦,便也罷了。」

彼時的沈歆然因為肚子遲遲不見動靜,被太后娘娘送了一碗又一碗的補藥,只喝得她面色蠟黃拉著主母長哭不止。

「這種福氣,輪也該輪到我了。」

她穿著一身桃花紅,面帶嬌羞在湖心亭與齊湛彈琴煮茶,詩情畫意,何其美哉。

情之所至,她紅著臉主動攬住齊湛的腰身,傾訴著她的滿腹衷腸,卻渾然沒有察覺到齊湛冷若冰霜的眼神。

他不喜歡桃花紅,嫌它媚俗妖艷還低賤,像他那個獻媚的舞女娘親一樣。

他只是不想正宮紅穿在我身上,刺痛了別人的眼,才逼我日日穿妾室的桃色。

可沈歆然什麼都不懂!

齊湛忍著惡心推開了她,尋著內急的借口走進了后院,卻在梅花樹下撞到了我。

他面上柔和,恍若翩翩君子,只眼中一閃而過的厭煩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本王唐突,不辨來路,望小姐指點一二!」

我悄悄退了兩步,刻意側過身去避開與他對視,將丫鬟叫到跟前,由她帶著齊湛去了湖心亭,生怕今生再與他扯上半分干系。

只齊湛的身影剛消失在拐角,沈歆然卻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后。

「所以,你還是勾引了他?」

她惡狠狠地盯著我,長袖下的雙手在止不住顫抖。

我知她陷入了瘋魔,不愿理會她,卻被她硬生生擋了去路。

「他已經是我的了,你為什麼還揪著他不放!」

「救他的是我,被他愛護的也只能是我!」

「你不該出現在他的眼前,更不該勾引他糾纏他!」

「你臟了他的眼睛,你該死!」

她發了瘋,歇斯底里跟我糾纏,激動之時更是雙手掐上我的脖子。

衣袖里的匕首被我捏在了手心,只差一寸,便能入了沈歆然的胸口!

「然然!」

齊湛驟然出現,我迅速收回了雙手。

他將沈歆然顫抖的身子摟進了懷里,柔聲安撫道:「本王只在意你!誰也搶不走!乖一點!」

沈歆然像只被順了毛的貓,乖巧地躲在齊湛的懷里抽噎。

「我只是……我只是太在意你了。」

「本王知道,本王很歡喜!」

乖巧懂事好拿捏,還有尚書父親做靠山,他是真的歡喜!

那日傍晚,父親不問緣由便要我罰跪祠堂靜思己過。

我站在原處沒有動。

「姑姑在院子里等著我繡嫁衣,父親打算讓女兒如何應付姑姑?」

姑姑是皇后的人。

父親忘了,但我必須提醒他,我已是皇后娘娘的準兒媳,不是他可隨意打罰的了。

「好,好得很。」

「日后王府受了委屈,也別回府哭訴才好,為父管不了你。」

前世便沒管過,今生我更不會生出那種妄念。

4

我與三個姑姑日日夜夜趕出來的嫁衣,最終還是沒有穿在我的身上。

大婚前一天,我金絲勾線墜著東珠的華美嫁衣,被夜貓撲爛了。

沈歆然看著腳下一堆爛布,滿是傲嬌得意:

「大婚將至,毀了嫁衣,只怕是不祥之兆啊。」

「不過無妨,母親庫房里有套現成的,明日將就著一樣能上花轎的。」

暗沉的紅,老舊的墜,和寬大的尺寸。

穿在我身上,倒像不足年便死了身子配了陰婚的女鬼。

「妹妹這身,和王爺倒很般配!呵呵呵呵!」

父親與主母冷眼旁觀,縱容著沈歆然的下三濫。

我舒了口氣,才笑道:「既是不長眼的野貓,定不會只撲我的嫁衣。不知姐姐的嫁衣,可還安好。」

沈歆然還沒有反應過來我的話意味著什麼,只覺好笑。

「那是自然!畢竟我與你不同,母親自會為我周全。」

「我的庫房被鎖得嚴嚴實實,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的。」

主母聞言臉色一變,來不及反應,便聽下人來報,大小姐的庫房失了火,嫁衣與嫁妝,都沒了。

「火主財,姐姐必定大富大貴!」

「是你對不對?你個賤人,你毀我嫁衣和嫁妝,看我不撕了你。」

沈歆然一點就爆,活了兩世毫無長進。

姑姑攔在了我的身前:「沈大小姐說笑了,二小姐一直陪著老奴點嫁妝,不曾出過院門一步。

「就是她,她是為了報復我,她……」

「夠了!」

沈歆然還想糾纏,卻被父親喝退。

「當務之急是補齊嫁妝、另備嫁衣,其他的,不重要!」

父親深深看了我一眼,才哄著沈歆然出了我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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