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手搭在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
依舊是長久的沉默。
我也不急,拿出手機,調出陸子洲發給我的照片,推到張肖面前。
「張醫生,我忘了說,你……沒有沉默的權利。」
張肖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激動起來,身體的掙扎帶動椅子,在房間里發出刺耳的聲音,詭異尖銳。
「沈珈盈,你有什麼沖我來!」
我笑著拿過手機,盯著上面的照片,女生扎著麻花辮,舉著一朵野花,笑得燦爛。
「張醫生,你女兒真好看,和你真像。」
「沈珈盈!她才 16 歲!她才 16 歲!你到底要干什麼!」
張肖面目猙獰,像只被困住的野獸,恨不得咬斷我的脖頸。
看著他眼里冒出的紅血絲,我關掉手機,猶如高高在上的審判者,盯著眼前人:
「16 歲?張肖,我媽瘋的時候,我只有 14 歲。」
一句話,仿佛一盆冷水,澆熄了張肖的怒火,他身體瞬間垂了下去,像極了懺悔者。
「每當我半夜驚醒,便能看到我媽站在我床前,用看仇人的眼神盯著我,然后雙手狠狠掐著我的脖子,叫著讓我去死。那一年我只有 14 歲,也是我往后 13 年黑暗的開始。」
我靠著椅背,神情漠然,仿佛在說一段別人的悲慘經歷。
「張肖,我媽以前很愛我的,她也是個很開朗堅強的人,你說她怎麼突然就瘋了呢?就誰也不認識了呢?」
「對不起……對不起……」
張肖連續不斷的低喃,張口喘著氣。
我的話好似勒在他脖子的繩索,讓他呼吸不過來。
「我不需要劊子手的懺悔,我要事情的真相。」
我雙手環胸,繼續開口:
「你不肯說,無非是怕說完之后,我遷怒你女兒,但你好像忘了,要你和你女兒命的從來不是我。
不然今天怎麼可能只綁了你,你女兒還好好的睡著。」
「替人做事,卻被過河拆橋,本有大好前途,卻落得帶著女兒隱姓埋名,提心吊膽,張肖,你的行蹤暴露,現在只有我……才能讓你和你女兒活。」
張肖在我連續不斷的話中,漸漸抬起頭,眼里閃著淚光,燈光照在他過半的白發上。
見他猶豫,我決定下劑猛藥,不再多說,起身朝門走去:
「我的耐心有限,不愿說就算了,我有很多辦法找到我想知道的,但你們的命只有一條。」
就在我打開門的剎那,張肖喊出聲:
「我說,我全都告訴你。」
8
張肖交代完他知道的所有事,已是兩個小時后。
沒見到陸子洲,我不再逗留,朝大門走去。
站在諾大的前院,抬頭看夜幕,那沉沉夜色,仿佛倒傾的萬丈深淵,朝我侵襲而來。
我咬著煙,卻怎麼也刮不燃手中的火機。
「啪——」
隨著一聲輕響,眼前亮起火光。
陸子洲將火貼到我的煙上。
「問完了?」
我吐出煙霧,有些好笑地看向陸子洲:
「陸總不是在監控室觀賞了全程嗎?」
真當我瞎嗎,看不見屋子里的攝像頭啊。
陸子洲也跟著笑了笑,難得的沒有回嗆我,抽走我嘴里的煙,吸了一口,又在我發作前,塞回我嘴里。
「你覺得這件事真是何琴主導的?」
陸子洲接過管家送來的披肩,輕輕搭在我身上。
我裹了裹身上的披肩,搖頭:
「何琴沒那麼大能耐,她只是一把刀子而已。」
按照張肖剛剛說的,導致我媽瘋的是他當時每天注射的藥劑,摧毀神經,藥劑是何琴給的。
這種藥劑本就是違禁品,市面上根本購買不到,而且價格不便宜,何琴是想進沈家的門,但還沒敢做到這種地步,也沒能耐做到這種地步。
「你爸和周家?」
陸子洲又拿過我的煙。
「你要想抽,我這里還有。」
我把整盒遞過去。
陸子洲瞟一眼,推回,有些耍賴地開口:
「不要,你抽過的比較甜。」
我翻了個白眼,難得搭理他。
「我媽手上有公司的股份,她瘋了對誰最有利?誰最想要這家公司?」
我重新點上一根煙,看著前方,卻沒有聚焦。
「你爸確實有問題,那周家呢?你怎麼這麼確定?」
陸子洲邊問,邊轉頭接過管家手里的東西。
我沉浸在回憶里,沒注意陸子洲的行為:
「我曾經……我媽還沒瘋的時候,偶然見到過一次周自齊的媽媽。」
陸子洲挑了挑眉。
對于周自齊媽媽,圈內很多人都知道。
是有名的女強人,一手創辦公司,可惜結婚生子后,就基本不出門了,說是身體不好,精神出了問題,公司也成了周自齊爸管,后來自殺了。
「她當時瘋的狀態……和后來我媽媽瘋的狀態,很像。」
話剛落,便感到腳腕一熱,低頭看去,陸子洲正蹲著解我的高跟鞋系扣。
「你干什麼……」
「別動!」
陸子洲嘴上低斥,動作卻格外輕柔,將我的系扣解開,把我的腳放到剛送來的拖鞋里。
「你覺得何琴和周自齊他爸是一派的?」
陸子洲起身,繼續轉回我的話題。
熄掉煙,拎上高跟鞋,揚了揚頭發:
「是不是一派的,試試就知道了,人都在眼皮子底下了。」
「陸總,叫人送我回去吧。」
「我和你一起出去,我不在這兒住。」
我靠著車窗,陸子洲也格外安靜,等到了地兒,我理了理裙子,準備開門下車,手腕突然被摁住。
我轉過頭,眼帶疑惑的看向陸子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