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完顏烽的小妾推進水里,本就虛弱的身子更沒了生機。
醒來后,完顏烽求我,讓我對他笑一笑,就像當初對郎祁笑那樣。
我冷臉嘲諷:「完顏烽,你也配喊他的名字?」
完顏烽雙目猩紅,欺身過來,大手扯開我的裙帶:
「我讓你看看,我配不配。」
1
真奇怪,我這短短一生。有大部分是在戰場上度過的。可是入夢時,卻是月朗星稀。
一片浩瀚無邊的荷花池,不知道何處傳來青蛙呱呱的叫聲。
微風徐徐,蓮香陣陣。
我撐著腮坐在湖心亭賞月亮。
郎祁劃著小槳破開層層荷花蓮葉。
船尾擺滿了蓮蓬,他笑得明朗清雅。
手里舉著一支帶梗的蓮蓬,朝我拋過來。
說:「六月頭最嫩的蓮蓬,你要不要嘗嘗。」
我跺跺腳,白他一眼。
很不耐煩的樣子:
「怎麼又是你,天天跟著我,你煩不煩啊。」
他還是笑,那笑依舊是明朗的。
即使含著惆悵的嘆息,也不明顯。
他說:「那怎麼辦,我就只想跟著你。」
我扭頭就走,身后他手忙腳亂地從小船上往岸上來。
還慌亂地喊:「哎,你等等我啊。」
然后是撲通的落水聲。
我回過頭,原來是小船站立不穩,他慌亂之下掉進水里。
還好靠近岸邊的水不深。
所以他站在水中,一只手還拿著蓮蓬。
朗朗月光下,水珠順著他的發滴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然后順著下顎一滴滴往下落,他還無辜地望著我。
我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他看見我笑也忍不住笑了。
站在水里說:「你等等我。」
我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說:「那你還不快點。」
最后他爬上岸追過來,他身上濕答答的。
一走地上一淌水印子,但他圍在我旁邊幫我剝蓮蓬。
嬌嫩青翠的蓮蓬,清香撲鼻,青嫩的外衣一剝開,露出飽滿的蓮子來。
他將蓮子遞到我面前,笑彎了眼睛,說:「你嘗嘗。」
我伸過手,指尖相觸是潮濕的水汽。
他渾身濕漉漉的,但還是像個傻子一樣望著我笑。
我也忍不住一邊笑一邊將蓮子塞進嘴里。
他問我:「怎麼樣?好吃嗎?」
好吃嗎?
我還來不及回答他,就被人推醒了。
完顏烽冷著臉站在我的床邊。
滿臉譏諷,狠狠地掐住我的下顎。
問:「你夢見誰了?笑成這個樣子?」
我靜靜地望著他,一言不發。
我這樣子激怒了他,但他拿我沒有辦法。
下顎的疼痛一陣陣地傳來。
可我如今,再劇烈的疼痛都不能使我皺一下眉了。
一個人,連心都死了,還會怕什麼痛呢?
果然,這目光令他暴怒。
他狂躁地松開手,宛如困獸一樣。
我真心實意地悲憫地望著他。
我問:「你為什麼不干脆殺了我呢?」
明明受盡折磨的是我。
可他看上去卻比我更痛苦。
額上的青筋露出,他咬著牙望著我:Ɣȥ
「你休想,沈琳,我要一日又一日地折磨你,我怎麼可能讓你這樣輕易地死掉。」
我輕輕嘆口氣。
2
我和完顏烽的初遇是在戰場上。
當時女真族入侵大梁腹地。
我二哥和三哥與他們隔著黃河對峙。
我提著長槍跟在我三哥后面。
第一次對戰時就碰見了完顏烽。
那是很早之前了,年少輕狂,滿腔熱血。
他騎在馬上笑:
「你莫不是個小娘皮吧,長得這樣白凈。」
他后面的女真戰士哄然大笑,他提刀過來說:
「讓我看看你到底是個雌的還是雄的。」
這樣侮辱人,但我并不惱,笑瞇瞇地回敬他: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后來他在戰場上挑斷了我的發冠。
我削斷了他左手的三根手指頭。
怎麼算都不虧的一筆買賣。
我的頭發飛散下來。
我執著長槍足尖點在馬背上。
他被手底下的將士狼狽地救回去。
右手死死地捂著三根斷指,鮮血順著指縫不斷地往下流。
一雙眼像噴火一樣,泛著奇異的光,死死地盯著我。
但我一點都不怕,笑得肆意張揚。
居高臨下地嘲諷他:
「小娘皮又如何,完顏皇子的這三根手指頭,還不是送了我這個小娘皮?」
梁子就是這樣結下的。
后來女真人被逼退大梁邊境,回到咸州以北。
又三年,他們向大梁提親。
指名道姓要我去和親,并且要我自斷經脈。
因為我一手長槍使得出神入化,嫁過去他們不安心。
我妹妹小七是大梁的皇后。
消息傳下來的時候她將寢殿砸了個稀巴爛。
把我護在身后,站在她的夫君——
當年天子李翰的面前和他對峙:
「李翰,除非我死,否則你休想動我五姐一根手指頭。」
李翰站在她面前苦笑,嘆口氣沒有說話。
天下蒼生,真不容易啊。
當晚回去我自己斷了自己的經脈。。
小七聽到消息闖進屋里來的時候臉色慘白。
在我床邊哭得涕泗橫流。
自從二哥死去,我再也沒見過她哭成這個樣子了。
她哭得喘不過來氣,我拍拍她的手。
安慰她,我說:「小七,我不是為你,也不是為大梁江山,我為的是百姓。
」
連綿不絕的十幾年的戰火。
大梁的百姓,真的不能再承受一場戰爭了。
我們沈家人,鐵骨錚錚,沒有一個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