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御書房時,傅尚書正跪在地上陳情,聽說是御史們跪在宮門外,要求陛下遠離內監。
劉弘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怒氣:「讓他們跪去,老頑固。皇后你來得正好,你說朕有錯嗎?」
我捏起帕子輕掩鼻,這里面烏煙瘴氣的,虧得傅行儉跪得住。
「皇上,不過是幾個小孩子,寵著也出不了什麼事。」
傅行儉冷冷看了我一眼。
我的話甚合皇帝心意,他如今愈發昏聵,竟要一把攬過我。
我慌忙扶住桌子說道:「陛下,我身子重,小心皇兒。」
他才反應過來:「幾個月了?」
我笑著答道:「醫簿記得是五個月了。」
劉弘忘了傅行儉還在這里,竟直接開口說道:「那就是六個月了。」
傅行儉是聰明人,一點就透。
他目光驚疑,接著神情一怔,手指微蜷,跪姿都不太端正了。
我微微側身,擋住那人的身影,將劉弘的手放在我肚子上。
「陛下,太醫看過了,是位皇子。不如您取個名字吧?」
自那替罪的侍衛死了,我也有意服軟了,劉弘漸漸也認命了。
只要這是個皇子,就是未來的太子。
劉弘笑了笑:「皇后,這麼急嗎?」
我內心腹誹,我倒是不急,只怕你哪日病發,來不及交代后事。
他稍作思索,持筆揮毫:「劉業,愿他為我朝開辟偉業。」
劉弘摸著侍墨太監的手得了趣,便將我和傅行儉都打發了。
8
御花園內,傅行儉跟著在我身后,經過拐角處,他拉著我躲進了假山洞中。
傅行儉聲音如幽靜湖水,情緒全然不明。
「娘娘是故意的。」
他不是在問我。我確實是故意提起醫簿,讓陛下說漏嘴的。
我抬頭看他,小心翼翼去牽他的手:「行儉,你不開心嗎?這是我們的孩子。」
傅行儉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娘娘想要臣做什麼?」
我知道他生氣了,得先哄哄他,再說正事。
我踮起腳去親他,傅行儉站著不動,我親了一會兒便累了,整個人往下沉去。
他的手有力地扶住了我的腰,低下頭來吻我的眼角,到覆上雙唇。
等到我快喘不過氣了,他才將我放開,用手撫平我的衣角。
那雙手骨節分明,因常年握筆的緣故,兩指帶著薄繭。
我是極熟悉的。
我捉住那手,曖昧地摩挲著。
傅行儉停下來,頗為無奈道:「娘娘到底想要怎樣?」
我的目光定在他臉上,心里頗為緊張,聲音卻要強裝鎮定。
「傅大人,記住劉業的名字了嗎?Ɣƶ
「傅大人的字,先皇和皇上都贊不絕口。若是他日由你動筆……」
傅行儉臉色驟變,面容如覆寒霜,聲音陡降幾度。
「趙臻,你非要這樣對我,是嗎?
「陛下唯有一子,你大可不必在我身上做文章。」
傅行儉憤而離開,我連忙伸手去攔他。
我太過著急,身形不穩,他雖在氣頭上,還是伸手抱緊了我。
「行儉,不是的,那夜我全然真心。如今我只是先給你透個風。陛下那里,于長遠計,你替他寫更為妥當。」
傅行儉立在暗處,緩緩閉上眼睛,聲音隱忍低沉道:「娘娘,回去吧。」
9
又過了兩個月,皇帝得了不可言說的急病。
我已經是八個月身子的人了,自然不便去侍疾。
聽聞劉弘身上潰爛,創口可怖,連太后都不愿去看。
他變得喜怒無常,他將那群小太監全殺了,又斬了幾位直言不諱的太醫。
如今誰也不敢明說他的病情,只用滋補的藥吊著命。
前朝的政事,皆由傅行儉撐著,反正他也駕輕就熟了。
劉弘病勢沉重,誰也不愿意見,但卻獨獨喜歡把我召到外間,隔窗同我閑聊。
「臻兒,我們的皇兒是不是快出生了?
「我說去母留子是嚇唬你的,我想和你一起看著他長大。
「我當了皇帝以后,變成了很差的丈夫,你會原諒我嗎?」
傅行儉聽到劉弘的臨終懺悔,不禁微微蹙眉。
我狠狠咬了他一口,不滿低聲道:「傅大人,別走神。」
傅行儉騰出手來,輕輕揉著我的腰,又俯下身蜻蜓點水似的親著。
皇帝只在這段日子了。傅行儉免不了在外間守著,我又被日日叫過來聽劉弘的廢話。
我百無聊賴,決定在尚書大人身上打發時間。
傅行儉不敢出聲,又怕掙扎之間傷著我,只得由著我做些荒唐事情。
「傅大人看著清正,居然隔墻戲弄當朝皇后,好大的膽子。」
撩撥傅行儉,于我而言,是人生一大趣事。
他面色泛紅,神情溫柔,身上卻緊繃,不許我再動手招惹他。
數日后的雪夜,我順利生產了,是位皇子。是我和傅行儉的孩子。
我忍不住落淚,心頭松了口氣,讓人將準備好的男嬰運走。
劉弘聽到消息,有了些精神。自己走到了門口,跟宮人說要來看劉業,太醫們攔不住他。
風雪交加的夜里,劉弘坐在轎攆上,臉上還掛著微笑:「快,朕要去看太子。」
等到了皇后宮門,宮人發現陛下已經闔上了眼,就這樣薨逝了。
傅行儉一襲紫衣,站在宮檐之下,朗聲宣讀遺詔,傳位于嫡長子劉業。
我悠悠醒來,渴得不行,在床頭摸找茶水。
卻見床頭擺好了賜死三件套:白綾,毒酒,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