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從餐廳下班已經是十一點多。
我出門時,聽到同事們在議論。
「年輕帥氣還開跑車,絕了。」
「還能跟老外無障礙交流……」
我伸頭過去,見梁丞靠著紅色的保時捷,正跟金發碧眼的帥哥在說著什麼。
像是在指路。
隔得遠,聽不清具體內容,但是從他口型看,他的語速偏慢,但絕不磕巴。
我挑了下眉。
好家伙,我這些天找他練習口語,他可以說是一塌糊涂。
兩人說完了,老外揮手作別。
我從柱子后走出來,朝著梁丞森森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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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丞神色肉眼可見地慌了。
幾步小跑一般迎了上來,勉力扯出一個笑容:「你不是說十一點下班嗎?」
幾個同事對著我擠眉弄眼的,一臉你可真行的表情后,嘻嘻哈哈地走了。
我朝著梁丞走去,他拉開副駕駛的門:「我送你回去,這麼晚下班,不安全。」
我睨了他一眼,彎腰坐進去,系好安全帶。
車上擺著個水晶球,里面是一小段翠綠的松枝。
梁丞討好一般地解釋:「你上次送我的生日禮物,我讓人做成了永生花,好看嗎?」
我淡淡應:「嗯。」
心里有一萬句要質問的話,可我必須得忍住。
臭小孩不好對付。
我要是現在一通輸出,他指不定有什麼借口等著我。
一路我都繃著一張臉沒說話,梁丞倒是頻頻看我,神色不定。
夜里車少,很快就到了我小區門口。
我說了句謝謝,推開車門準備下車。
一只腳都邁出去了,梁丞握住我手腕:「余青青,你沒有什麼話要問嗎?」
「叫余老師。」
他身體繃直:「余……余老師。」
我偏過頭看他,一字一句:「我在等你的解釋。
」
「我不想出國,不想我的人生一直被他們掌控。」
「所以你就裝學渣?」我的火氣噌噌噌上來了,「我苦口婆心跟你一遍遍解釋時,我帶你從最簡單的發音開始練習時,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
「我沒有,你教得很認真,你從來不敷衍糊弄,我心里很佩服你。」他拳頭捏緊,「我就是不想如他們的愿。」
我拔高音調:「所以你用自己的人生來做賭注?
「你知不知道你毫不在乎的機會,是多少人想要爭取的?你知不知道我每天下班后還要備課到一點多睡覺,就是希望能幫你提升一點成績?
「你根本不需要老師,我明天會給你媽電話說明情況。」
我推門下車,快步往小區里走。
梁丞追了上來,從背后緊緊摟住我:「余青青,不準給我媽打電話。」
我深吸一口氣:「梁丞,你越界了,放開我。」
「除非你答應我不辭職。」
「這錢我不能賺。」
如果真的能給他裝上騰飛的翅膀,哪怕找他媽拿 20 萬,我也心安理得。
可現在就算是兩萬,我也拿得不安心。
我努力掙脫他,他卻越發摟緊。
夏日燥熱,夜晚的風拂過臉像是火一樣灼人。
推拉中我們倆都出了一身的汗,梁丞真急了,吼道:「余青青,你還不明白嗎?我不想出國,不想遂他們的愿,我更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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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體一僵。
空氣在這一瞬安靜了。
兩頰的汗珠沿著下巴滑落,砸在我手背上,將我從呆滯中驚醒。
我狠狠吞咽了下唾沫,語氣平靜堅定:「梁丞,我是你老師。」
「余青青……」
「我是你老師!」我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我不會跟學生談戀愛,我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爸爸,喜歡的是成熟穩重型的。
」
背后的梁丞僵得像是石雕。
我長長嘆口氣:「放開我吧。」
過了兩三秒,箍住我的那雙手,緩緩地垂落。
風穿過我滿是熱汗的后背,我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拉長,重疊在一處。
我沒有回頭,輕聲說:「梁丞,你要是真的想擺脫你爸媽的控制,就更該好好學習,爭取每一個機會。
「只有站得更高,只有手腕更粗,才能有底氣說不。你現在不愿意努力,最終只會一輩子受制于人。
「你好好想清楚,明天上午十點前給我一個答復。」
背后之人不發一言。
我沒有回頭,低聲說了句:「我先回去了。」
邁開大步進了樓道。
上了樓,我沒有開燈,從暗沉沉的窗口往下看,梁丞靠在跑車上,指尖點了一根煙。
他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我之前竟一點也沒察覺。
猩紅的火光吞吐著他的臉,在午夜無人的小區,彷徨又落寞。
我按亮客廳的燈,給他發了微信:「我到家了,早點回去吧。」
從窗簾的縫隙里,我看到他掐滅了煙,抬頭盯著我的窗戶看了幾秒。
然后,他彎腰上車,跑車轟鳴聲響起,尾燈的光逐漸在我眼前消失。
這天夜里,我一直在做夢。
夢里充斥著父母的爭吵聲。
媽媽責備爸爸沒用,一個大男人賺不到錢。
爸爸則反擊說,我本來是有錢公子,要不是為了你,不至于落到這個田地。
醒來時,燦燦的日光落滿了陳舊的房間。
手機里,有梁丞凌晨三點發來的微信。
「余老師,明天你來給我上課吧,我會好好學的。」
我盯著屏幕看了好幾秒,心里萬般滋味翻滾,最后回了他一個字:「嗯。
」
梁丞開始展示自己的實力了。
從小他就跟著爸媽出國旅游,梁爸梁媽給他找過很多一對一外教,他是有基礎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