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時抿了口咖啡,看我。
「說說吧,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周仰止不像是個沖動的人。」
我便簡單講述了一遍。
講完。
楚時眉頭便皺了起來,低聲罵著:「畜生!」
這兩字,當然是罵那個已經死了的劉之玉的。
冷靜過后,楚時抿口咖啡,應了下來:「周仰止的事,我管了,律師方面我會去找。」
我連聲道謝。
可是下一秒,那張銀行卡便被他遞了回來。
「卡收回去吧,錢是周仰止留給你的。」
「你回去,該上學上學,該學音樂學音樂,我是周仰止的老板,幫他打場官司天經地義。」
這張卡,無論我怎麼說,楚時都不肯收。
將咖啡一口氣悶了,楚時起身,「你慢慢喝,我結過賬,先走了。」
楚時辦事效率很快。
第二天,我就接到了他的電話。
他說,律師已經請好,對方正是我三顧茅廬卻連面也沒見到的大律師。
22
周仰止的判決出來了——
法院判定他是過失殺人,但因劉之玉的犯罪行為,且周仰止是主動撥打電話報警的,最終,法院判處他有期徒刑十二年。
十二年。
周仰止人生最美好的十二年,需要在監牢中度過。
我不敢去想。
我一想到周仰止那張臉被代入到囚服之上,我就覺著胸口發悶。
悶的喘不過氣來。
劉之玉的事不知哪家媒體得了消息,在走訪過后,將一系列事情加以撰寫,發去了網上。
新聞瞬間爆火。
劉之玉在死后又火了一把,被無數網友戳著脊梁骨罵。
當初在校時受過他欺負的同學們也都紛紛在網上爆料,只可惜,這些罵聲劉之玉都聽不見。
也有網友氣不過。
聽不見?
那可不行。
一位遠在上百公里外的熱心網友,一路驅車趕往,硬是打聽出了劉之玉的墓地所在,連夜拋墳。
周仰止他們村子因為過于偏僻,尚還流行土葬,村里去世的人都會埋在后山。
第二天早上,有村民去后山,一眼便看見了劉之玉那已經腐爛的尸骨被人挖出,曝之荒野,旁邊還放了只破手機,循環罵著臟話。
劉家的人都死絕了,在世時劉老爺子一家仗著是村里首富,欺男霸女之事沒少做,在村里也沒什麼好人緣,是以。劉之玉被拋墳這事也沒人管,就這麼曝尸荒野半個月后,劉之玉連尸骨都不見幾塊了。
倒是熱心網友,因將此事發去網上,消息經發酵后,被人舉報,拘留了十天。
不過。
該熱心網友一夜爆火,人送外號:墳地判官。
23
就在網上消息一團亂時,有人找到了我。
劉多多。
也不知她是怎麼找到我兼職所分的宿舍,門一開,她抱著孩子,驀地跪了下來。
清瘦的一張臉上,滿是淚痕。
「與樂。」
她死死咬唇,聲音哽咽,「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周大哥……」
我冷眼看著她表演。
「你的確是對不起周仰止。」
「你既然早知道了劉之玉對禾禾做的那些事,為什麼不早些告訴他,偏要在他激動時全盤托出?」
「劉多多,你恨劉之玉爺孫倆,你大可以報警去抓他們,為什麼要拖周仰止下水?」
我本以為,劉多多那日私下里告訴周仰止地址,是心理尚存了些善念,為了讓周仰止去救我,可我沒想到——
她只是想借機除掉劉之玉。
可是。
她被劉家爺孫欺負的那些年,明明周仰止是村里唯一會幫她的人。
多少次,她被打的渾身是傷,路過的村里人都只念叨一句可憐,只有周仰止,在為數不多的生活費里省出一些,買了藥給她。
周仰止心善,他一直可憐劉多多,平日里一墻之隔,沒少對她照拂。
只是沒想到,多年好心喂了一只白眼狼。
我話說完,劉多多很久沒有說話,過了會,才忽然捂著臉哭了起來。
「對不起……」
她不斷重復著這三個字。
許是受她影響,懷里的嬰兒也跟著哭了起來。
她跪坐著,哽咽說道,「這些年,我真的被打怕了,怕到,我甚至從來都不敢再去想著逃跑或報警,甚至,就連得知禾禾去世的真相后,我都沒膽子和仰止哥說……」
「我不是故意害你的,與樂,是劉之玉……他拿孩子威脅我,說如果我不把你騙去,他就摔死孩子……」
像是再壓抑不住,她失聲哭了起來。
「我知道這孩子流著他們劉家的血,村里人都罵他孽種,可是,他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我只有他這一個親人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孩子被那畜生給摔死……」
「我沒辦法,只能按著劉之玉的要求把你騙來,可我怕你出事,所以又偷偷通知了仰止哥,可是……」
「當時,我看著仰止哥把他打倒在地,我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些年被兩個畜生欺負的畫面,我……我也不知怎麼,就說出了那個秘密,我太想讓他死了,真的……我對不起你們……」
她跪在我面前。
一只手抱著懷中嬰兒,另一只手則在臉上不住地扇著。
很響。
巴掌聲和哭聲很快引來左鄰右舍,很多人在走廊里看熱鬧。
我冷眼看她,轉身進了房間。
門重重關上,卻仍舊沒阻隔走廊里的巴掌與啜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