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凰女》第4章

「不麻煩,雜家還要去刑部侍郎家中,便不耽擱了。」

德公公言罷,招呼著身后幾人要走。

他剛轉過身。

一直藏在假山后面的我突然撲了出來。

我并未朝德公公而去。

而是撲在了我爹腳下,語氣篤定道:「爹,我也想去競選公主伴讀。」

9

這個變故出現得太突然。

我爹驚駭于我口中的話,下意識抬眼看向德公公,斥道:「你什麼身份,也敢去公主殿下跟前污眼?」

他實在是太過于驚駭了。

以至于忽視了我口中那句「爹」。

而他這句話,也變相地承認了我的身份。

德公公蹙眉盯著我看。

白夫人見狀,驚聲道:「還愣著做什麼?這小蹄子丟人丟到德公公跟前,還不趕緊將她拉下去?」

兩個粗壯的丫鬟上前拉拽我。

我卻撲在地上,死死攥住我爹的衣袍。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不能松手。

然她們力氣太大,我掙扎不過,便快速道:

「皇上下旨,所有三品以上官員家的適齡小姐皆能參比,爹,我也是您的女兒,如今已過十三,您若藏著我,便是抗旨。」

我一番話說得極為直白。

周家人根本容不下我,就算我不得罪他們,他們也不會在意我的生死。

但在德公公面前,他們即使再恨,也不敢動我。

果不其然,白夫人攥住帕子,死死盯著我。

臉上卻不得不笑:

「這丫頭是老爺同侍妾所生,是為庶女,上不得臺面,因生母去世壓力太大,如今瘋瘋癲癲,倒讓公公看了笑話。」

德公公卻看向我。

他是宮里的老人,早已學得圓滑世故,不知想到什麼,皮笑肉不笑道:「依雜家看,周二小姐說話條理分明,不像瘋了。

說著,又看向我爹:「周大人,既是您的女兒,不論嫡庶,總歸是皇上下的旨,萬沒有抗旨的道理。」

我爹早年間只是個五品官員。

這些年因著那個凰女預言,坐到三品的位置。

但骨子里還是怯弱之人。

聽聞「抗旨」,嚇得臉都白了,連連道:「下官萬沒有抗旨的意思,只是怕這丫頭身體原因,自小養在鄉下,近日才接回家中,還未來得及通告,下官也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才沒喚她出來。」

德公公笑了笑,說兩句客套話后便離開。

就這樣,我的身世便成了從小長養在鄉下的庶女。

10

德公公一走,我爹便怒目瞪著我:「隨我來祠堂。」

去祠堂,當然不是將我名字寫入族譜。

而是要動家法了。

我收起方才的可憐姿態,從容起身。

這些年我也曾幻想過同我爹說話的場景。

但見他的寥寥幾面,他都從未給過我正眼。

未曾想同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要動加法。

祠堂里,我爹正襟危坐。

白夫人坐在他下側,身后站著周令嬌,眸光陰沉地盯著我。

我爹道:「跪下。」

我屈膝,不卑不亢。

我爹自小廝手中接過荊條。

這是一條手臂那麼粗的藤條,周圍長滿了尖銳的倒刺,看似堅硬,實則柔軟有度。

若打在身上,不死也得脫層皮。

他起身道:「德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你今日沖撞了他,恐在皇上那里給周家埋下隱患,你阿姐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少不得被你連累,你可知錯?」

我心中嗤笑。

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實則只怪我讓他丟了面子。

但我還是道:「女兒知錯。

「知錯便要受罰,只有切身感受到疼,才會長記性,今日罰你,實不得已,莫要出去聲張,知道了嗎?」

「知道……」

我緩緩道。

我爹冷笑一聲,揚起手便要打過來。

我微微啟唇,將后面的話吐出來:「……是知道,但是爹,還有三日便要進宮習禮,女兒若傷著,他們笑話的就是爹了。」

藤條堪堪在半空這麼停下。

白夫人見他思索,怕他被我說服,連忙尖銳道:

「這事本就是你的錯,老爺罰你至多會讓人覺得嚴厲,何來笑話一說。」

「可是,」我抬起頭,冷靜回懟,「既要進宮,那往后接觸皆是達官貴人,他們何等玲瓏心思,怎會想得如此淺薄?」

聽我說她淺薄,白夫人氣得臉色鐵青,上前要扇我巴掌。

混亂之際,我偏過頭,怔然地看向我爹。

11

他也看著我,目露沉思。

卻不是在思考我方才的話,而是看著我這張臉,微微出神。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想到了我娘。

我娘是他南下時騙到手的。

那時我娘長相才情,皆在荊州赫赫有名。

我爹年輕時長得也不錯,嘴又甜,就這樣將我娘騙到手。

我的五官,完美地繼承了他們的優點。

方才聽到我說「達官貴人」時,他便突然有所思。

見白夫人要打我的臉。

他突然制止:「她說得有些道理,若帶著傷進宮,到底是有損周家臉面,懲罰的事,等回來后再說吧。」

白夫人憤憤地放下手,惡狠狠瞪我一眼。

等我爹離開后,她上前掐住我下巴,冷聲道:「小賤人,倒是和你娘一樣,生了張狐媚子的臉。

「不過你自以為解脫,但就憑你,選不上公主伴讀,回周家后,還不是任憑我處置?」

原本生氣的周令嬌,也被這句話寬慰道。

她睥睨著我:「你最好祈禱自己能在宮里傍上個愿意救你的人,否則回了周家,日子恐怕不比從前那般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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