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喊了一聲疼,他才驀然松手,有些恍惚地眨了下眼。
「陸宴,送我回家吧,好不好?」
我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和緊張。
現在陸宴喜歡的是我,他一定不會心疼譚薇的。
一定,不會的。
桌上酒杯光滑的杯身映照出陸宴眸底復雜陰郁的神色。
他一動不動,對我的話恍若未聞。
「陸宴。」
我嗓音顫抖,帶著明顯的乞求。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我的心漸漸冰涼。
他心疼了。
我動了動唇,還想說什麼,譚薇那邊又搶著表演。
「陸宴,我知道你恨我,對不起,我一直欠你一個道歉。」
她鄭重躬身,眼淚啪啦啪啦地往下掉,單薄的身體顫抖得厲害。
陸宴剛拿起煙的手陡然一僵,隨即抄過打火機將煙點燃。
濃嗆煙味涌入鼻腔,我強忍著沒有咳嗽。
陸宴很少抽煙,只有心情很差時,他才會抽一點,每次都會避開我。
他知道的,我最討厭煙味。
氣氛再次陷入死寂,坐在對面的賀尋瞟了一眼表情苦澀的我,眼里閃過心疼。
他猶豫片刻,隨即皺著眉開口:
「譚薇,陸宴和虞嘉下個月就要結婚了。你喝一杯恭喜他們,大家好聚好散,行不行?」
陸宴仍然一聲不吭地低頭抽煙,似乎默認了賀尋的安排。
我緊皺的眉漸漸松開,對啊,祝福我們吧。
喝完這杯酒,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和陸宴的生活中。
因為陸宴現在喜歡的是我。
賀尋示意讓身邊的美女把酒遞過去。
譚薇淚眼蒙朧,接過酒杯,嫣紅的嘴唇微微顫動,努力咧出一個笑。
真是我見猶憐。
「……恭喜。」
艱難地說完這兩個字,她將酒杯抬高,仰頭全部喝了進去。
幾乎是同一瞬間,陸宴突然掐滅煙頭,起身推開我。
一向沉穩的他終于失態,一把奪過酒杯扔在地上,大聲吼道:
「你不要命了!自己酒精過敏不知道?」
譚薇單薄的身體微微搖晃,似乎要站不住。
她淚如雨下,怔怔地盯著陸宴,清水般的眼眸越來越紅,帶著惹人憐惜的淚光。
我的心立刻沉到了極點。
陸宴回頭看我一眼,眸底閃過歉意。
「尋哥,麻煩你,幫我送嘉嘉回去。」
說完,他緊緊攥著譚薇的手,焦急地奪門而出。
4
一場聚會不歡而散。
陸宴和譚薇離開后,我喝了很多酒。
只有足夠醉,我才能忘掉悲傷。
我踉踉蹌蹌地被賀尋攙扶,上了他的豪車。
賀尋讓司機先送他女朋友回家。
女孩是個嫩模,腰細腿長,皮膚白得發光,剛和賀尋認識沒幾天。
送她到家后,她嗓音嗲嗲,拽著賀尋不肯走。
末了還瞪我一眼,似乎嫌我礙事。
賀尋直接不耐煩地提了分手,讓她下車。
車輛重新啟動,只留下了站在原地,一臉凌亂的女孩。
對此我已經見怪不怪。
賀尋和陸宴是發小,兩個人的經歷很相似。
同樣是豪門家族的私生子,同樣不受待見。
但不同的是,陸宴一直在努力向陸家證明自己的能力,也因此和他的大哥陸梟勢同水火。
而賀尋生性散漫,對家里的生意興趣缺缺,平日逛酒吧,玩賽車,聽音樂會,看畫展,養養花草釣釣魚,偶爾泡泡妹子。
雖然女朋友經常換,但他同時又有潔癖。
從來不接吻,不上床。
在混亂的京圈算是一朵奇葩。
曾經有人說賀尋喜歡男人,還有人說賀尋不行,都被陸宴狠狠揍了。
賀尋年長陸宴一歲,當初在陸宴最困難的時候,賀尋幫了他很多,是陸宴打心眼里敬重的好兄弟。
也因為這個原因,陸宴可以很放心地將我交給賀尋,讓他送我回家。
不知何時,陰暗夜空下起蒙蒙小雨。
夜空如濃墨染就的幕布,幕布擠出細密水滴,飄灑在城市的上空。
車速很快,前窗上的雨滴仿佛脫離了地心引力,往車窗上方擁擠。
最后被雨刷抹掉,不留一絲痕跡。
可方才酒吧里的那些畫面不是雨滴。
它會像曝光過的膠片一樣,銘刻在我的腦海里。
我面容惆悵,眉眼間有化不開郁色。
坐在副駕駛的賀尋時不時地回頭看我,眼里帶著明顯的關心。
「嘉嘉,我們也沒想到會在酒吧碰到譚薇。
「都怪我讓譚薇喝酒,她酒精過敏這事兒,都三年過去了,誰還會記得——」
說完他猛地頓住,一臉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好看的眉毛擰成了麻花。
我靜靜地看著車窗外,小臉蒼白,沒有吭聲。
賀尋說得沒錯。
已經過去三年了,誰還會記得前任酒精過敏這種事?
況且譚薇的酒精過敏本來就不嚴重,只是喝完酒后手臂上會起一點紅疹,第二天就會好。
可偏偏陸宴記得。
不但清楚記得,還很擔心她。
所以,陸宴還是對譚薇舊情難忘。
5
下車時,淅淅瀝瀝的雨也恰好停了。
「嘉嘉,到你家了。」
「唔。」
遲來的酒醉讓我意識昏沉,身體沉重異常。
賀尋打開后座車門,兩手很規矩地架著我的肩膀,扶我走到別墅門口。
這是我成年后爸媽送的房子,除了我之外,家里還有看著我長大的保姆吳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