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他的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嘴角完好的那一邊掛著一絲笑。
我哭了,哭的很傷心,以至于陸清平站在我的身側都沒察覺。
他遞給我一塊雪白的帕子,對我說:「你嘴上沾滿血了,擦擦吧。」
事后,我將沾滿了鮮血和鼻涕的帕子遞給他。
他嫌惡道:「你就這樣還給本將軍?將它洗干凈再還給我。」
陸清平幫我一起將那小兵埋葬了。
事后,我倆沉默無語的站在墓前。
我問他:「陸將軍,京城的貴人們每日錦衣玉食,日夜笙歌,你和你的士兵們卻在這里挨餓受凍,食不果腹,拼死賣命,到底是為了什麼?值得嗎?本來,你可以不用這樣的。」
陸清平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我又不是為了他們,我為的是平城的百姓,即使我不來,總有人會來。」
「我要的是問心無愧,至于生死,我只能說各有天命。」
我問:「平城能守住嗎?」
陸清平語氣悲涼:「朝廷若再不派兵支援,恐怕……現在士兵們缺衣少糧,如何有力氣與敵人奮戰?」
我道:「將軍,連你都沒有信心了,那平城不是完了嗎?」
平城是大梁的脊梁,它的后頭是數以萬計的黎民百姓,一旦城破,后果不堪設想。
陸清平定定地看著我道:「此地很危險,你明日就跟你表哥回去吧,我會派幾個士兵一路護送你」。
我問他:「我若走了,誰替士兵醫治?軍醫這麼多,為何獨獨叫我回去?」
陸清平翻身上馬,俯視我道:「少了你一人,軍中不會亂,別把自己想的太偉大了,如果不想死,就趕緊滾回京城去。到時候敵軍來襲,你這副小身板,只會給我添亂!」
我被他氣的胸膛起伏不定。
我不服氣道:「你怎知我會給你添亂,別忘了,我還救了你一命,你神氣個什麼勁?」
陸清平淡淡看了我一眼道:「好啊。只要你能追上我,我就同意你留在這里,駕……」
他甩起鞭子,騎馬揚長而去,很快就看不見蹤影了。
我:「……?」
讓我徒步去追馬?他瘋了還是我瘋了?
神經病!
我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而去,誰要理他這個瘋子!
早知道,我就不救他了,疼死他算了。
我憤憤不平的往前走去,走了不到半個時辰,身后響起一陣馬蹄聲。
隨后,我被一強壯的手臂撈上了馬背。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聲音。
他道:「你往哪走?那邊是敵人的陣地,這麼想死嗎?」
「你知道被敵人抓住會是什麼后果嗎?他們不會殺了你,只會慢慢折磨你,如果你是女子,那只會更慘,你會被他們輪流壓在身下……」
我忍不住一陣惡寒,身體微微顫抖。
「呵,這就害怕了?我還沒說到最慘的呢。」
他掰過我的臉,強行與他對視。
他笑道「就你這張臉,即使不是女子,也逃不過被玩的命運,那些韃子毫無人性,茹毛飲血,到時候,讓你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連死都是一種奢侈。」
我渾身顫抖,用手肘往后頂他的腹部,冷聲道:「別說了,放開我,你這個混蛋!」
陸清平突然悶哼一聲:「真狠,你想謀殺親……」他大約意識到說錯了話,即使打住,話音一轉,裝可憐道:「季大夫,本將軍今日剛受傷,被你這麼一頂,傷口指定又崩開了,你就這麼恨我,恨不得疼死我?」
果然,我聞到一股血腥味。
我道:「活該,誰讓你故意嚇唬我了?」
陸清平嘆了口氣道:「真沒嚇唬你,現實只會比我說的更恐怖,你好好考慮考慮本將軍說的話吧。」
一路無語,回到帳內,我為陸清平包扎好腹部的傷口。
這次的傷口比上次的還要駭人,紗布用了整整一卷,才止住了血。
陸清平的臉色蒼白,一雙眸子倒是炯炯有神的看著我忙活。
他對我說:「你與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我嗤笑一聲:「將軍從前認識我?」
陸清平微怔,隨后輕笑道:「不認識。」
我冷冷地哼了一聲。
陸清平道:「你認識太醫令的女兒唐晚嗎?」
我上藥的動作一頓,藥粉撒在了他的腿上。
我穩了穩心神道:「不認識,唐小姐乃閨閣女子,我怎麼會認識?」
陸清平淡淡「奧」了一聲,再無下文。
我繼續忙活著為他包扎。
陸清平嘶的一聲,倒吸一口涼氣,低吼道:「你想勒死本將軍嗎?用那麼大勁做什麼?本將軍可是傷患啊。」
我毫無愧意道:「啊,不好意思啊,將軍,失手失手....」
陸清平咬牙切齒道:「你就是故意的.....」
我道:「哪能呢?我與將軍無冤無仇的,怎麼會故意的呢?將軍想多了。」
陸清平眼眸深深地看著我看得我差點招架不住,起身倉皇而逃。
8
翌日,凌晨,號角聲驟起,剛剛睡下沒兩個時辰的我被吵醒了。
這是敵人攻打過來的信號。
朝廷援兵還未到,我方只有五萬軍隊,拿什麼來抵擋敵人的十五萬大軍?
敵人的步伐越來越近,我不由的一陣揪心。
戰火又一次燃燒了起來,這次被送來的傷員比之前多了一倍。
不知道,陸清平腹部的傷怎麼樣了?這次會不會又添新傷?
我心思不寧,連表哥都看了出來,詢問我是不是沒睡好,是不是害怕了?
他說,放心,表哥會武功,雖然不及將軍那樣神勇,但是足夠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