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次以后,他就再也沒有進過我的院子了。
4
「姨娘,他們欺人太甚了!」
金釵氣呼呼地站在一邊,腮幫鼓得像個白胖的包子。
我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一碟小青菜,一碟煎豆腐,還有一盤形狀稀碎的千層糕,一看就是切剩下的邊角料。
那米飯也有些煮糊了,散發出一股焦味。
這原本應該是丫鬟婆子們的菜,現在,已經端到我桌子上來了。
府里的都是人精,侯爺越長時間不來我院子,我的衣食住行就越差。
「金釵,走吧,咱們去江姨娘院里吃去。」
只要狠狠心幫她喝掉一碗牛鞭湯,就能混一頓肉菜吃了。
金釵拎著食盒跟在我身后,我們倆還沒進江姨娘的院子呢,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哎喲!」
金釵重重地摔在地上,菜也撒了一地,一片煎豆腐還蓋在了她臉上。
我揉了揉被撞痛的腰,忍不住有些生氣:
「誰啊?走路都不看路的嗎?」
江蕙蘭慘白著臉跌坐在地上,一點不見往日的優雅出塵。
她抬頭看到是我,連滾帶爬地挪到我腳邊,一把抱住我的大腿:
「死,死人了!」
盛夏的夜晚,我的背上驀然升起一股寒意。
我拉著模樣狼狽的江蕙蘭,嗓子眼有些發干:
「誰、誰死了?」
江蕙蘭眼流滿面地張了張嘴,半天才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
「珍珠,珍珠死了……」
5
珍珠是江蕙蘭的貼身丫鬟,也是她的陪嫁丫鬟,和她感情深厚,形影不離。
我讓金釵去稟告夫人,自己則壯著膽子邁進了院子里。
江蕙蘭和我不一樣,她是良妾,父親是一個知府。
而她自己雖是庶女,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人也長得清麗脫俗,十分受侯爺喜愛。
因此她的院子,是府里除了夫人以外最大的。
院內不但有個小花園,還有一處淺湖。半面湖上開滿了粉嫩的荷花,亭亭玉立,清新秀雅。
此刻,原本漂亮的湖面上,卻浮著一具尸體。
只是那尸體,卻是背朝天的。
我心里咯噔一聲,忍不住想起小時候村里的傳言。
水尸浮背,惡鬼尋仇。
沉尸入底,鬼怨沖天。
「珍珠,珍珠自小在海邊長大,鳧水十分厲害。」
「她絕不可能是自己淹死的,肯定,肯定有人殺了她……」
江蕙蘭扯著我的袖子緊緊跟在我身后,她狀態恢復了一點,好像沒之前那麼害怕了。
「咱們,咱們一定要找到殺人兇手,替珍珠報仇!」
我專注地盯著珍珠的尸體,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沒看錯的話,那尸體好像在,很緩慢地轉圈圈?
「夫人來了!」
金釵清亮的嗓音從院門口傳來,門外影影綽綽地走過來許多人。
我剛松了一口氣,卻看見珍珠的尸體突然動了起來。
她的尸體朝著我的方向完整地繞了一個圈以后,居然就這麼沉入了水面。
此時,夫人已經帶著一眾仆婦走到了湖邊。她看著我和江蕙蘭,眉頭一皺:
「尸體呢?」
6
「尸體沉到湖里去了!」
我和江蕙蘭爭先恐后說道,夫人身邊的趙媽媽聽到這話,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
「人死了自然都是會浮上來的,身上又沒綁石頭,怎麼會沉下去?」
對啊,怎麼會沉下去呢?
沉尸入底,鬼怨沖天……
村里老人說過的話在我心頭再次浮現,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不會這麼邪門吧……
夫人派了兩個家丁下水撈尸,我和江蕙蘭靠在一起瑟瑟發抖。
那兩個水性好的家丁已經下水有一會了,這湖統共就那麼大,別說一具尸體,就是十具尸體,都應該撈上來了。
「回秉夫人,湖里真沒東西了。」
家丁摸到后來,索性連漁網都給撒下去了。
拖在岸邊的漁網里有幾條紅色的錦鯉正蹦跳得歡,此外,還有兩只肚皮朝天的甲魚正艱難地試圖翻身。
「說話啊!都啞巴了嗎?尸體呢?」
江蕙蘭已經腿軟得站不住腳了,她跪坐在地上,連嘴唇都是白的。
我比她好一點,雖然雙腿在發抖,起碼還能站得住。
「該不會這尸體,自己躲起來了吧?」
趙媽媽叉著腰仰天翻了個白眼,滿臉都是不耐煩:
「行了江姨娘,夫人晚飯還沒用呢,實在是沒工夫聽你在這胡扯。」
「你那丫鬟,莫不是跟人私奔了吧?」
我和江蕙蘭壓根沒聽見趙媽媽后頭的話,滿腦子都是她那句「尸體自己躲起來了」。
7
夫人說珍珠肯定是自己跑了,要上報成逃奴。
而我和江蕙蘭因為欺瞞主上,被罰跪一晚上祠堂。
我松了一口氣,不是罰錢就好,跪祠堂就跪祠堂吧,反正今晚上肯定要嚇得睡不著覺了。
「怎麼可能呢?這怎麼可能呢……」
從進祠堂開始,江蕙蘭翻來覆去就這麼一句話,人像中邪般癡癡呆呆地,半點不見以前的機靈。
今天也是趕巧了,江蕙蘭屋里的丫鬟,有兩個去大廚房領飯菜了。
有一個家里老娘生病,請假回家去了。還有一個丫鬟,肚子疼去蹲茅房了。
向來貼身伺候的珍珠,說是去湖邊替她采幾朵荷花插瓶,江蕙蘭左等右等,半天不見珍珠回來。
她去湖邊尋珍珠,這才看見了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