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笑著拉過侄子小手,不動聲色地朝柳嬤嬤使了個眼色。
柳嬤嬤眼簾一動,特別自然地走過去送客,不咸不淡地道:“夫人二姑娘慢走……”
容氏攥攥帕子,氣鼓鼓走了,心里暗暗詛咒唐瑜永遠好不了,最好一臉都是麻子,看她還怎麼做京城第一貴女。
唐氏掃了眼那對母女的背影,嘆口氣,摸摸侄子腦頂,低聲道:“琦哥兒,不是姑母故意氣你娘,你姐姐是因為著急你們爹爹累病了的,現在臉上還起了疹子,她哪好意思見人?”
琦哥兒明白,擔憂道:“姐姐什麼時候能好?”
唐氏搖搖頭:“說不準,只有臉上這幾顆,十來天就好了,要是疹子越來越多,恐怕得養一兩個月。走,咱們進去看看你姐姐,她也想你了,不怕弟弟笑話。”侄子是唐家未來的家主,不能讓姐弟倆關系生分了。
琦哥兒一聽長姐竟然愿意見他,高興地翹起了嘴角,心里暖呼呼的,最怕長姐不喜歡他了。
明晚就得去王府以身飼狼了,唐瑜這會兒其實誰都不想見,但弟弟來了,唐瑜還是仔細叮囑了幾句,讓琦哥兒安心讀書,別擔心父親。說了會兒話,琦哥兒走了,唐瑜趁機對長輩道:“姑母,我想叫嬤嬤收拾收拾東西,明天搬到莊子上去,那邊清凈。”
唐氏立即懂了,侄女是怕容氏天天過來煩她,想了想道:“你一個小姑娘,住在莊子上姑母不放心,不如去姑母家住著吧。”
唐瑜低頭婉拒:“去姑母家,照樣有人天天煩我……”
剛說完,外面墨蘭興奮道:“姑娘,表公子來了!”
唐瑜本能地扯了扯頭上紗帽,這還不夠,又轉向床里頭了。
唐氏恍然大悟,女為悅已己者容,侄女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表哥了。轉過彎了,唐氏先讓人去請兒子過來,再對小姑娘道:“行,去莊子住住也好,姑母陪你一塊兒去。”
唐瑜馬上道:“不用,姑母還是留在京城吧,父親一日沒回來,我心總懸著,您留在京城,有什麼消息馬上派人知會我。還有弟弟,姑母有閑暇,多來侯府幾趟教導弟弟,我跟父親都不在家,他身邊沒個清醒的,心里多半也慌……”
這話有理,唐氏點點頭,“也對,那我隔幾天去一次。”
唐瑜默認了,屆時請柳嬤嬤隨機應變,實在不行她再從王府回來應付下。
娘倆說話間,衛昭行色匆匆闖了進來,一進門那眼睛就落在唐瑜身上移不開了。
唐氏叫兒子過來,簡單解釋了下侄女的病情,然后借口去外面看太后賞賜的藥材,讓這對兒青梅竹馬單獨說說話。
衛昭一直站著,唐氏前腳剛出屋,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唐氏剛剛的位置,心疼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表妹,你摘下來,給我看看。”什麼樣的疹子,起了多少,他不看無法安心。
===第20節===
想惡心的人不能惡心,想只讓他看她最美模樣卻又必須疏遠的,或許讓他看了,他記住她的丑樣子,將來忘記她更容易些?
唐瑜心顫了又顫,最終還是慢慢轉過來,雙手僵硬地挑起了面紗。
她個子矮,面紗抬得也不高,衛昭著急地撐到床上,低頭去看。對上他突然靠過來的俊臉,唐瑜立即別開眼,紅唇緊抿。衛昭呢,看到小姑娘細白臉蛋上的幾顆疹子,心疼得不行,“好端端的怎麼起了疹子?疼不疼?”
話里只有關心,聽不出任何嫌棄,甚至連吃驚都沒有。
唐瑜及時放下面紗,但衛昭瞧見了她眼里掉下的淚,慌得攥住她手,“疼是不是?”
惦記了許久的小手終于到了手里,此時衛昭卻無心想那些有的沒的,只恨死了那些疹子,恨不得替表妹起疹子。
他手心溫熱,唐瑜貪戀那發自內心的溫暖,舍不得推開他。她聽不見他說了什麼,腦海里只剩她接下來要對他說的,那些都是刀子,她便是磨刀之人,親自扎到他胸口。
掙脫手,唐瑜扭頭道:“表哥,從今往后,咱們只做兄妹吧,你再尋門好親事,我也另擇良婿……”
衛昭還在焦慮她的身體,突然聽到這番話,恍如美夢驚醒,又似突墜深淵。他盯著她,忽然笑了,真笑了,無奈地哄她:“別傻了,不過是幾顆疹子,養幾天就好,就算不好我也不會嫌棄你,表妹,在我心里,你怎樣都好看。”
傻表妹,他怎麼會因為幾顆疹子就不要她。
唐瑜也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衛昭是誤會了。
表妹,在我心里,你怎樣都好看……
理智再清醒,心都是肉做的,她在這兒蓄謀扎他刀子,他卻說這樣動聽的情話。唐瑜淚如泉涌,趁自己還沒有陷進那溫柔里再也出不來,她摘下紗帽,哽咽著對他抱怨,說她能想到的最狠的話:“不是,我不是怕你嫌我丑,是我不想嫁你了……表哥,我累了,小時候我不懂朝廷大事,就是喜歡跟你玩,什麼都不怕,現在我懂了,京城攝政王最大,誰敢站在敵對他的那一邊,不會有好下場的……你是太后的親侄子,我真嫁了你,以后注定一輩子戰戰兢兢,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不想父親被我連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