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懷期望地打開,做足了只要她一句話,他就立刻點頭讓她搬回來的準備。
然而看清楚里面的文件后,宋明遠的呼吸停滯了。
除了大段大段他出軌的證明,還有一份離婚協議書。
結婚七年,他們從來沒吵架過,這一次唯一一次。
可唯獨這一次,許婉瑜是鐵了心做的決定。
這麼多年的感情,她怎麼可以說不要就不要了?
然而眼下證據確鑿,這份協議存在的意義也僅僅是通知他而已。
宋明遠揉了把臉,伸手將那張紙撕得粉碎。
他冷靜地掏出手機,開始打許婉瑜的電話。
無論他重復多少次,那頭只有冰冷的電子音地重復暫時無人接聽。
沒有盡頭的等待令人疲憊。
他脫掉西裝外套,頹然地在床沿坐下,不知不覺握著手機睡著了。
2
宋明遠夢見了二十一歲的許婉瑜。
他是在校慶晚會見到她的。
她皮膚白皙,個高又出挑,尤其那雙眸子,專注地看人時令他情不自禁地耳熱。
上臺前她提著裙子,小心翼翼地從擁擠的人群借過,翩然的長發擦著他的側臉,就這麼亂了心跳。
為了追到許婉瑜,饒是身為校草的宋明遠也費了好一番功夫。
少年人的感情熱烈又赤誠,于是剛畢業他就向她求婚了。
可脫離了校園里的光環,他和許婉瑜都出身普通家庭,是來大城市苦苦謀生的小鎮做題家。
打了一年工后,他說想創業,她就辭了外企的工作給他的小工作室當文員、當會計、招待、做后勤,干一切能干的活。
兩個人社會經驗都不足,剛起步的那陣子沒少吃虧。
最苦的時候被人騙,住的出租屋窗戶合不嚴,冬天大風吹的最冷的時候,她卻舍不得開電暖器,說要多攢點錢給他跑業務。
他心疼,又沒辦法,只能緊緊抱著她睡在一張單人床上取暖。
為了能在應酬上幫到他,酒精過敏的許婉瑜可以一杯接一杯地灌,直到胃出血才肯停。
他看著病床上的她直掉眼淚,暗暗發誓要更努力才對得起她對他的付出。
賺到第一桶金的時候,許婉瑜買了十塊錢的糖炒栗子,要等他吃了才肯吃。
他摟著她,聲音哽咽,許諾以后要給她買好多好多炒栗子。
后來機緣巧合,他談了一個大單,第一件事就是跑回去告訴她。
許婉瑜比他還高興,起身說:“宋總好!”。
兩個人在只有兩個人的公司里笑著笑著哭出來。
那一瞬間他覺得只要有她在身邊,未來再多的困難也能扛過去。
公司上市的那天,他特意帶她回了一趟老家。
兩個人走在田埂上,她穿了裙子,被飽滿低垂的麥恵刺得小腿難受。
他體貼地伸手幫她擋,引得她羞紅了臉。
這場夢他做了很久,畫面一直溫暖清晰、感情真切。
可不知發生了什麼,這個場景突然天空烏云密布,轉瞬電閃雷鳴。
他看見剛才還眼角含笑的許婉瑜,突然冷冷地甩開他的手,飛快地向前跑。
她說:“阿遠,我不要你了。”
他想去牽她的手,卻怎麼也追不上,他開始看不清她的背影,也根本分辨不出自己身處何地。
他在無邊的黑暗中游走,一邊喊她的名字,一邊沒有方向地狂奔。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他的喉嚨,令他胸腔震顫,呼吸急促。
這種害怕又驚恐的感覺讓他無能為力,脫水般滿頭大汗。
在他以為要死在這場夢魘中時,有個脆生生的聲音突然叫醒了他。
“——宋明遠!”
3
睜開眼的那一刻,宋明遠以為是許婉瑜回心轉意回來找他了。
可看見的,卻是她的閨蜜周晴。
他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怎麼是你?小瑜呢,我想見她。”
周晴嗤笑一聲,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冷眼打量著他:
“現在倒是想起她了,你不去陪那個懷了孕的婊子,在這里傷春悲秋給誰看?可笑......”
他平靜地站在那,任她劈頭蓋臉地罵,又動了動嘴唇。
“我知道她不想見我,拜托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見見她。”
宋明遠想,他已經知錯了,許婉瑜那麼愛他,只要能看到她,他一定有辦法讓她原諒自己。
他是個成功的商人,在商場是,在情場抑是,他甚至想好看到她的第一眼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和說辭吸引她的注意。
半晌,他看見周晴露出了一個凄涼又嘲諷的笑。
“你上哪去見?”
“宋明遠我告訴你,許婉瑜已經死了。”
他臉色一僵,像聽見什麼古怪的玩笑。
“是她讓你這麼說的?我知道她心里有氣,但是不至于這麼詛咒自......”
“啪——”
周晴忍無可忍,狠狠扇了他一個巴掌,將一張紙甩在他面前。
她面容憔悴,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他:
“我再重復一遍。”
“許婉瑜,死了。”
“你他媽不會連自己老婆得了癌癥這件事都不知道吧?!”
耳邊爆發巨大的轟鳴,宋明遠身形一顫,猛地跌在地上。
那份死亡證明很輕,也很重,重到他哆嗦著好幾次都沒能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