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鐸眸底悲哀之意漸濃。
我繼續道,言語不無諷刺:「上輩子殿下訴過太多次衷情,臣女信了,沒落得個好下場。殿下為了青梅竹馬之誼,不管不顧地害我一生。如今卻突然要償還,是想說夫妻情意已然勝過與那位駱姑娘的感情嗎,臣女又怎知……這不是新的圈套?」
燕鐸上前緊緊抱住我,聲音嘶啞:「阿盈,再信我一次,我會對你好的。」
我立即掙脫出來,趁燕鐸沒有防備,狠狠將他推倒在地。
燕鐸仰頭看我,眼眶微紅。
「太子殿下,還需要臣女把話說得更清楚些嗎?臣女怨恨你,殿下不要再糾纏臣女,便是最好的補償了。祝殿下早日得娶佳人,萬壽安康。」
我整了整衣裳,轉身干脆離去。
拐角隱蔽處我兀然撞見丁辰,他眼神關切。
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并沒有事。
而亭中的燕鐸,頹然呆坐在那里,良久未曾起身。
11
燕鐸這人命好,一出生便是國朝儲君,天性樂于輕賤別人,也總以為別人會諒解他、包容他。
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對燕鐸的憎惡愈發嚴重,連帶著對幾次三番上門尋我的駱明月也沒什麼好心情接待。
駱明月從不泄氣,每次見了我都甜絲絲地笑著,熱情地送我各種自己做的精細玩意,說是權當那日我替她解圍的謝禮。
也不知道冥冥中是否真有什麼因果,我去街上采買東西,半路都能撞見與人起了爭執的駱明月。
她對面那人身形高大,衣著華貴,操著一口蹩腳的官話,看樣子是北方的蠻族。
最近北梟國來使,意為交涉邊境城池歸屬,是現如今兩國邦交大事。
我遣人拿著崔府印信上前,半說和半威脅,總算讓那蠻人冷靜下來。
駱明月霎時撲進我懷中,抽噎道:「崔姐姐,還好你來了。」
我輕撫著她的脊背安慰,抬眸只見那蠻人正盯著我看。
我頷首低眸,權當禮節,那人卻摸摸頭發,奇怪地笑了笑。
我當這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沒幾日卻被父親叫到書房。
父親波瀾不驚道:「北梟使臣有意替他們的親王求娶崔家長女,此事若成,邊關城池便再無爭議。」
我跪在地上,默然不語。
北梟酷寒,民風粗獷,人人都知道。
「為父的意思是,國朝的公主尚能為國和親,崔氏女……」
話還未說完,便被一道凌厲聲音打斷。
我阿娘風風火火闖進來,全無往日溫善模樣:「崔瑯,你休想把我女兒嫁到那種苦地方。崔家百年門楣,就是為了讓你獻出自家女兒,媚上求榮嗎?」
父親喉頭一哽,說不出話來。
「此事休要再提,阿盈的親事我自會安排。」
母親扶著我站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
外面風急雨驟,母親望著萬里陰云,只笑道:「本想著慢慢相看,現在倒要盡快為我們家阿盈定下門親事了。」
12
嫁人,是遲早的事。
我盯著窗外,只覺得心頭空落落的。
母親早有意與陸家結親,陸昭年多半是我未來的丈夫。
是以他上門拜訪時,我以為他是為了議親一事。
不曾想他徑直來尋我,聲音溫吞如水:「阿盈,最與你相配的人,其實是太子殿下。」
我怔怔看向他。
青年衣不染塵,自是靈秀端方,說出的話語都帶著十分懇切。
「太子殿下少年心性,有時行事會莽撞些,但對你一片赤誠,你嫁給他,不會受委屈的。
況且,使團不敢打未來太子妃的主意。」
一字一句,都替我著想。
可之前兩家交際甚多,陸昭年明明有意促成這門親事。
「夠了。」我聲音艱澀,「那二哥呢,二哥不愿娶我嗎?」
陸昭年眸光一顫,面上的笑容依舊溫和,溫和到僵硬。
良久,他應道:「二哥……不能娶你。」
我低笑掩飾眸底的諷意。
也是,崔盈是太子想娶的女子,所以整個上京城,沒有人敢違逆太子。
崔家接到賜婚的圣旨時,一切塵埃落定。
原來燕鐸,從未放棄過。
太子妃之位花落崔家,成了上京令人津津樂道的喜事。
燕鐸往崔府送了一隊親衛,領頭的人是丁辰。
視線交錯,丁辰冷面寡言,認真履行著太子托付的職責。
我了然,名為保護,實則是監視。
涼夜冷風,我抱著一壇酒,大醉一場。
窗外樹影搖曳,模糊了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替我蓋了件衣裳,嘆道:「當太子妃……不好嗎?」
「不好。」我啞著嗓子,重復道,「不好,一點也不好。」
「我不要當太子妃,我要做崔盈。」
13
我一連幾十日閉門不出,誰也不見。母親怕我悶出個好歹來,令我到城郊佛寺散散心。
為了清靜,我沒帶幾個仆從。
崔府門口的姑娘乍然眼睛一亮,喊道:「崔姐姐。」
我頓覺頭痛,每次見了駱明月,總沒有什麼好事情。
可她天性樂觀,不會看人臉色,只管熱切地往前貼,叫人沒法狠下心腸。
駱明月隨我出城,在馬車上,她笑道:「還好是姐姐當了太子妃,日后在東宮,我就能和姐姐一起侍奉太子殿下,真好。」
我揉著頭:「太子是這般應許你的?」
「能當殿下的妾室,我已經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