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是要見她的,她腹中的孩子,即便出生也是早夭,我不能讓她冒這個險。
聽雨樓上,風很冷。她撲在我的懷中,笑盈盈埋怨我說我從來沒抱過她。
怎麼可能,她不是我從野墳地里撿起來抱回家的嗎?
這女人當真善忘,還記仇!
她在我懷中淺笑嗔怨,我真的推不開她,溫柔鄉英雄冢。那時候我才開始真正審視我的內心,原來我對她,竟是貪戀。
她期期艾艾地讓我幫她,我不能,我說著最狠心的話,假裝絕情地離去。
她卻從樓上縱身一躍。
還好我有預感,回身接住了她!
她勾著我的脖子,吻我的唇。我真的受不了這種酷刑,這種情況下,我若不要她,就不是男人。
這種事情,果真是會上癮的。
她是我的珍寶,懷著我的孩子,那一次,我盡量地溫柔克制了。
但是孩子還是沒了。這是我原本的期望,可當我看見她裙下的鮮血時,我還是心如刀絞。
她看我的眼神,再也不復當年了。
我知道,她不會原諒我了。送她回宮,她對我說了最后一句話。
宋衡,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她說不想見我,往后十年,果然沒看我一眼。
我眼看著這皇帝治下的盛世光景,痛苦地發現,我那十數年的謀求算計,竟都成了一場笑話。
皇帝是梟雄,也是仁君。他這個皇帝做的我無話可說。我不僅報不了仇,還要幫他治理江山。
我這雙手,翻手為雨覆手為雨,但我下不了決心,翻覆這盛世江山。
我知道皇上忌憚我,他愛我之才,也受我掣肘。我與皇上做了一筆交易,遠赴北疆,將我原本打算用來起義的十萬家兵,換他家國安寧。
條件是,讓她一世安好。
在北疆的日子,我日夜想她,想的受不了。我想回來帶她走。
從北疆回來,皇帝設宴,我在宮中見到了她,她捧著一壺桑落酒,喝得微醺。
我想帶她走。
我在假山石后看見了她的女兒,小丫頭說,她叫初冬。
我撿青衍回來的那日,不正是初冬嗎?
永元九年的初冬啊。
望著那個玉雪可愛的孩子,我的心徹底冷了。
算了,算了,我成全你吧。
我交出虎符,退出了廟堂。我在這世上沒什麼牽掛了,但我想知道她的消息,做她永遠都看不見的后盾。
九年,我在這深谷中待了九年,沒想到有朝一日還會再見到她。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坑人這方面,皇帝永遠走在我前面。
他就算是死了,也要把這女人送到我身邊,消磨我的意志,以保他兒子江山永固。
她初來的那幾日,我不知道是欣喜若狂,還是欣喜若狂。我連話都不會說了。
下大雪的那天晚上,我擔心積雪壓塌了她的房間,連夜給她掃雪。沒想到,卻是自己這邊塌房了。
塌的好,老天都在幫我。
哪知這女人根本不關心我,我在柴房凍了三個晚上,她才覺悟,知道自己占了我的房間。
她要走,自然是假的。她想讓我給她暖床,才是真的。
她自幼體寒,捂不熱床被。那夜我抱著她,徹夜未眠。她卻在我懷中睡得安穩。
這丫頭真的沒心肝,我盯著懷中熟睡的她,發狠心想,我要是不做點什麼,我不算男人。
但我真的什麼都沒做,我不敢,我簡直不是人。這是我做的第三件蠢事。
我真的不敢對她怎麼樣。
又過了幾天,她說她想沐浴,我帶她去溫泉,船過峽谷的時候,我再一次失控了。
摟著溫香軟玉,有些事情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了的。
這一次很不妙,還被她發現了。
她向來對我有諸多惡意揣測,我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我救她回來,還養她長大,她卻是頭白眼狼,沒想過我 的好。
這一次我沒給她對我惡意揣測的機會,被她發現后,我立即跳下了水。
她根本不關心我,我渾身濕透快被凍死,她在溫泉里舒舒服服沐浴。
在她洗澡的時候,我想清楚了,過往種種若不對她坦言,我就只有兩種結果。
要麼凍死,要麼憋死。
她洗好了,渾身散著溫熱的水汽,見我衣衫濕透,就像沒事人一樣,居然問我為什麼不把茅廬建在這里。
誰他娘有心思管這件事,我怎麼知道陸堰溪那死太監是咋想的!
我對她坦白了,我說,我喜歡她,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歡。那年春天,她穿著一身桃花春衫,在我眼前轉圈,那是真的好看啊。
照進我灰暗生命中的一束光,我怎會不喜歡呢?喜歡到情難自禁,肝腸寸斷。
還好,我終是沒有失去她。
番外——皇帝
我這一生,只敗給一個人,不是宋衡,是位女子。
我知道她不是良人,但我對她求而不得,輾轉反側。即便是我當了皇帝,我也得不到她。那日在聽雨樓,我見了她的女兒。
我知道這是宋衡的布局,但我不在乎。
她見到我時,靜默不言,沒有行禮。我身側的宦官出言斥責她,被我喝退。
樓中,只有我與她二人相對而立,我仔細端詳她的面貌,她也大著膽子看我。
她像她的母親,明媚且陰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