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堰溪紅著臉道:「衍小姐……」
「不用多言,你走吧。」
他站著不動,繼續紅著臉解釋道:「你的身份,知者甚少。這件事情,主上他……他不可能交給外人去辦。」
我「嗯」了一聲,「知道了,所以就交給陸師兄你來辦。我的事情,他自然不 愿意親力親為,真是辛苦你了。」
他還是站著不動,似乎還要費力解釋,我赤足下床,走到陸堰溪的身前,抬首微笑打量著他。
他是師父的心腹,如今端端正正站在我的眼前,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我道:「陸師兄,往日我沒細看,原來你竟生的如此俊朗。」
他紅著臉咳了一聲。
我繼續道:「昨夜我昏死過去,你可嘗到滋味了?不管你有沒有,我反正是沒有,要不,趁著現在天還沒亮,咱們再來一次?」
陸堰溪驚惶失措,落荒而逃。
我坐在寂靜的房間中,忽然就笑不出來了,哭,也哭不出來。
宋衡,你拿我當棋子,我又何嘗不能算計你?
這一日,我一襲華裳,乘轎從皇宮偏門而入,踏入了那個原本就屬于我的宮墻。
入宮十日,我沒見到皇上。
論理,我和皇上是世仇,他滅了我的國,殺了我母妃。
可我不記恨他。
當年我的母妃,燕國最美麗的女子,誕下龍鳳雙胎。我的父皇,為此舉國歡慶,大赦天下。
父皇不知道,母親生下的第二個孩子,也是女孩。只不過被偷梁換柱,流落民間。
我和青儼長得像是有原因的,一母同胞,如何不像啊?
母親不想讓我活,是接生的阿婆違背母親旨意,留了我的命。阿婆帶著我顛沛流離,躲避追殺,茍活了九年。
那年燕國傾覆,兵荒馬亂又逢饑荒,我和阿婆險些餓死在孤墳地里,是宋衡救了我們。
他救我,僅僅只是因為我和青儼長得像,但我感激他。
如果,他沒有殺了我阿婆,我會永遠感激他,我會甘愿當他的牽線傀儡。
可是,他的心太狠了。
入宮第十五日,大雨,我獨自撐傘,信步行到皇宮東南角一處偏僻的樓閣,樓名「聽雨」,庭下植綠蕉,雨打芭蕉,分外凄涼。
我知道如何讓皇上喜歡我。
當今的皇上,曾對一女子愛而不得,那便是舍棄了我的母親。
樓中聽雨,這是宋衡教我的。
果然,從雨中走來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正紅朝服,端方雅正。
他看見我時,明顯有些恍惚。
從那日起,他常來我宮中,卻從不留宿。但我知道,他對我一見傾心。
很久沒有宋衡的消息了,直到一個月后,陸堰溪來告訴我,師父病重,讓我千萬不要刺殺皇帝,不要輕舉妄動。
我根本沒打算刺殺皇上,但宋衡病重,對我來說是個不錯的消息。
陸堰溪穿著太監的服飾,給我傳了消息,卻還站在我宮中不走。我繞他打量,微笑道:「陸師兄,你別說,這身宦官服還挺合身。」
陸堰溪有些尷尬地道:「小姐別打趣屬下。」
我點了點頭,道:「皇上的每日案牘、日常起居,都是你暗中記錄,呈給師父的吧?」
陸堰溪猶豫片刻,道:「小姐,這些事情主上不讓您過問。」
我拍手嘆道:「天子近侍,卻是個假太監,你是怎麼做到瞞天過海 的?」
陸堰溪繼續尷尬,我沒了興致逗他,揮手道:「陸師兄請回吧。」
「小姐,我覺得……主上希望您回去一趟……」陸堰溪上前幾步,有些焦急。
我饒有興味看著面紅耳赤的陸堰溪,問:「你覺得?」
陸堰溪焦急萬分,「主上病的不是時候……你……你是真的不明白嗎?」
「他向來不讓人隨意揣度他的意圖,陸師兄,你僭越了。」我冷下臉,「當初既送我進來了,從此便只有死別。」
宋衡,你就算病死過去,我也不是你的安慰,我回去做什麼?
我趕走了陸堰溪。
師父,你錯了。你希望我成為青儼的替代,卻不知道,皇上希望我成為母親的替代。
代替青儼刺殺皇帝,會死。代替母親取悅皇帝,則活。
師父,你說我會選哪個?
我在皇上面前直言不諱,露過太多馬腳,皇上對我母親是癡情,可他不傻。
他總是對我故意流露出來的破綻視而不見,因為他早就知道了,我不是真正的燕國公主。
可那又有什麼關系?只要我像他念念不忘的那個女子就行了。
那女子,從來沒有對皇上和顏悅色過。所以,皇上并不喜歡溫婉的女子,他喜歡我冷待他。
他喜歡我言行無忌,率意隨性。數月相處,他甚至比喜歡我母親還要喜歡我。
我被封為了明妃。
燕國公主府中,我的親姐姐,那位體弱多病的燕國公主青儼,徹底消失了。
皇上不允許她存在,即便是宋衡全力護她,她還是不能存在。
宋衡也消失了,他再次出現在我眼前時,身份是當朝新貴中書令。
八月十五,宮宴之上,我看見了身穿正紫朝服的宋衡。
他臉色蒼白,難掩病態,卻還是出奇的好看。
他始終端坐,沒有看我一眼。我問皇上,「這位玉樹臨風的大人,是否就是當朝陳中書?」
皇上點頭稱是,看著宋衡,笑道:「天下才學共一石,陳卿可獨占八斗。
」
師父總能給我驚喜,昔日在公主府雕琢棋子的謀士宋衡,搖身一變就成了當朝新貴陳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