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字都沒回。
我忙著考 GRE,申請學校,偶爾偷個閑,去校門口喝杯咖啡。
我一邊喝咖啡,一邊修改簡歷,一個人影忽地坐到我對面。
抬眸,就看見周禹。
他瘦了不少,眼下青黑,面容疲憊,整個人像是秋天落光葉子的樹干。
剃光了頭發,卻沒有一絲生機。Ϋz
瘦削的背脊,似乎連衣服都撐不起,衣擺空空蕩蕩的。
他沒有開口,似乎怕打擾到我,小聲喊來服務員,點了一杯卡布奇諾。
卻不喝。
只靜靜地坐在對面,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我也不惱,悠閑地喝著咖啡,淡定敲完最后一個字,才慢悠悠抬起頭,笑了笑,
「恭喜你啊,馬上就要當父親了。」
周禹臉色猛地變得慘白。
我滿意地笑了。
合上電腦,起身離開。ץż
周禹慌地拉住我的手腕。
我掀眸撂他一眼,他又慌地松了手,垂眸認真道,「她已經答應我把孩子打掉了。」
「阮阮,你放心,不會有后顧之憂。」
我好笑地看著他,「周禹,你是不是搞錯了?」
「這和我有關嗎?」
說完,抬腳就走,沒再分半個眼神給他。
周禹隔著一段距離,默默跟在我身后。
從南門進學校的時候,不出意外地看見鄒怡。
她認真化了個全妝,穿著連衣裙,肚子里的孩子已經有些月份,小腹微微隆起。
周禹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臉色變得很難看。
皺著眉走到她面前,
「你不是答應我,不要這個孩子了嗎?」
鄒怡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
「阿禹,醫生說我身體不好,我害怕,以后再也不能懷孕了……」
「關我的事?」周禹的聲音很冷漠。
想到什麼,他猛地攥緊了拳,「鄒怡,這個孩子怎麼來的,你心里沒數嗎?」
「我每次都有做措施……」
「這個孩子是你設計我的。」
「從一開始,你就在設計我。」
「就連那場霸凌,也是你自導自演。」
他每說一句,鄒怡的唇色就白一分。
「我告訴你,你想進周家的門,絕無可能。你現在把這孩子打了,還能拿到一筆錢。」
鄒怡崩潰了,「你覺得我是圖你的錢?」
「周禹,我隨叫隨到,陪了你四年,現在你要和那個女人結婚了,就把我一腳踹開。」
「周禹,我是個人,我也有尊嚴,我不是你養的狗!你把我當什麼啊,周禹,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周禹咬牙道,「鄒怡,那些都是你自愿的。」
鄒怡被他的話堵住,頓了頓,小心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神色卑微道,
「阿禹,你摸摸他,他是你的骨肉啊,你摸摸他……」
周禹嫌惡地甩開,「鄒怡,你別讓我惡心。」
鄒怡崩潰大哭,「是,我惡心,我不要臉。我為了你不要名聲,我做小三。不,我比小三更可憐,我他媽連小三都算不上……」
「周禹,我賭上后半生,賭你會回頭,你非要這麼狠心嗎?」
周禹靜靜地看著她哭了一會兒,掏出一張紙巾,柔聲哄道,「乖寶,你不是最聽話嗎?」
「孩子咱們不要了好不好?」
鄒怡通紅著眼,怔怔抬頭,「不要了,你就要我了?」
周禹一愣,下意識回頭尋找我的身影。
只一秒,我就挪開視線,轉身離開。
10
晚上,我正埋頭記著單詞。
室友忽然推推我的胳膊,將手機遞到我面前,「阮阮,這不是你前男友嗎?」
「上熱搜了。」
我看了一眼,鄒怡和周禹糾纏的視頻,不知被誰傳到網上。
也許是過于狗血,迅速火了。
網友大罵周禹不守男德,劈腿四年,搞大小三的肚子,還逼人打胎。
他的渣男言論廣為流傳,狗血故事被無數營銷號加工,掀起巨大討論。
他 X 市周家公子的身份自然瞞不住。
周氏遭到網友圍剿,抵制和舉報。
名聲掃地,股價大跌,周叔叔直接被氣進醫院。
周禹終于沒心思給我發小作文了。
鄒怡也沒好到哪兒去,神通廣大的網友扒出我和周禹青梅竹馬,就快結婚了,結果被鄒怡橫插一腳。
無數人義憤填膺。
她原本有個微博,兩三萬粉,偶爾曬曬美照,這會兒無數人涌進去罵她「不要臉」「騷貨」「小三」,說她「活該」。
無數不堪入目的字眼。
就連我的微博,也被網友扒出來了,許多人夸我手起刀落,值得擁有更好的人生。
說我是 X 大學霸,長得比小三有氣質多了,讓我遠離渣男,獨自走花路。
有了網友的鼓勵,我背單詞更有勁了……
最后的沖刺階段, 我專心準備申請學校, 沒再管網上的紛紛擾擾。
直到那天,安靜許久的同學群, 忽然炸開 999+的消息。
我點開一看,愣住了。
他們說鄒怡走在路上, 被車撞了,五個月大的孩子,流產了。
「流產到不算什麼,聽說還截肢了……」
「好端端的,怎麼出這種事?」
「聽說她精神狀態不好, 整個人神神叨叨的, 那天直接闖了紅燈。」
「一直覺得她婊, 這算不算一種報應?」
「同學一場,你說話別那麼惡毒吧。」
「倒霉的是貨車司機, 攤上這麼個事。」
……
世事無常, 震驚之余, 我只覺得唏噓。
老天給了她美貌,她原本可以擁有更美好的人生的。
可惜她執迷不悟, 要是把愛周禹的勁兒, 用在其他地方,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那天, 我突然收到周禹的消息。
他自顧不暇, 已經好幾個月沒聯系我了。
「阮阮, 我能不能見見你?」
「我好難受。」
「我撐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可憐可憐我,抱抱我,抱抱我就好……」
以前周禹難受的時候,就會像孩子一樣賴在我懷里。
我帶他去海邊,玩水, 看日落。
仿佛沒有什麼煩惱不可以被治愈。
可現在, 我只冷漠道,「周禹,你自己做下的孽。」
「沒人幫得了你。」
11
我忙著申請學校,時間過得很快。
收到悉尼大學 offer 的那一晚,我媽說周禹被送進搶救室了。
鄒怡出事后, 他想去醫院和鄒父鄒母談談, 給他們金錢補償。
結果鄒怡的父親當場情緒失控,拿著水果刀, 往周禹的胸口捅了好幾下。
「滿地的血哦。」
「嚇死人了。」
據說, 鄒怡的父親猩紅著眼, 一邊捅一邊罵,「是不是你們家派的貨車司機?」
「是你, 是你毀了我家姑娘。」
「我要你償命!」
周禹傷得很嚴重,一直在重癥室治療。
飛機起飛的那個上午, 金燦燦的陽光灑進航站樓, 美好得仿若新生。
我接到周阿姨的電話,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說周禹的求生意志很薄弱, 求我去看看他。
「阿姨。」我捏緊手里的機票,廣播正在通知登機,「我要去澳洲了。」
「幫我跟周禹說聲再見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