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課,我和同學往宿舍里走,半路被人叫住:「潮夕,等一下。」
是隔壁系的周放。
同學忍不住偷偷瞟我,他追我的事他們都知道。
「有事嗎?」我等他走過來問。
周放長得十分帥氣,濃眉大眼,性格開朗,沖我和同學笑了笑,然后問我:「下午有個藝術展,一起去嗎?」
「抱歉,今天家里人生日,我一會兒就要回去。」
今天是太爺爺的生日,我答應路言塵要回去吃飯。
周放可惜地嘆聲:「這樣啊……」
突然又說:「那我送你吧。」
我還想拒絕,被同學擰了把胳膊,聽見她替我答應:「那真的太好啦,潮夕剛才還在想打車呢。」
周放朝我微微一笑:「那正好了。」
和周放認識是在大一的元旦晚會上,他是主持人,我是表演人員,演出結束后他就向我表白了晚.晚.吖,但我拒絕了,告訴他我已有喜歡的人。
從那以后,他便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知道沒有結果卻還在等。
可是我也是,那個在等人的人。
大一上了幾個月,我去找太爺爺說想解除收養關系,他一開始很生氣,以為是路言塵讓我這麼做的,把他叫回來狠狠打了他一頓,警告他收起那自私又骯臟的心思。
那時候我才明白,原來路言塵只在我面前隱藏愛意。
那天我哭著離開了家,搬進大學宿舍,專心學習,不再去想路言塵。
但沒有放棄說服太爺爺。
終于在去年的清明節,太爺爺領我去了陵園,在兩座空墳面前答應了我的請求。
他把自由還給了我,也還給了路言塵。
可是當我拿著解除收養關系的文件站到路言塵面前,告訴他「我們再沒有親情關系」
時,我卻沒有如愿看到他的笑容。
他望著我紅著眼眶,嘴唇微微顫抖,像是被拋棄了的孩童般脆弱無助。
那一刻,我才忽然明白陸萍萍的話,她說過:「路言塵與你保持距離和身份的堅持,可能是因為一種不可磨滅的信念。」
那種信念是對于失去父母的你們來說,沒有什麼比親情更為珍貴的東西。
對他來說,愛情是短暫如鮮花絢爛綻放之后就會枯萎的結局,親情才是只要存在就永遠不會磨滅的牽絆。
他不想看見這個枯萎的結果,不想讓你們的故事轉瞬即逝。
19
周放送我到了路家祖宅,我站在車前,和他道謝分別。
轉身時又被叫住了,他問我:「潮夕,你還想繼續等嗎?」
我愣了一下,堅定地點頭,忽然笑了:「我沒有理由不等下去。」
周放眸光微閃,嘴唇動著,但沒有說出來。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低下頭想了想說:「周放,不要等我了,因為我不會回頭,我的眼里一直有他,一直都是他。」
不是你不好,是你不是他。
周放的表情有瞬間悵然之意,忽然咧開嘴笑了,用力點點頭說:「我知道了,盛潮夕,祝你家人生日快樂,祝你,所念所愿一一實現。」
我開心地笑了:「謝謝你,周放。」
看著他開車消失在視野里,我轉身往里面走,抬頭的瞬間看見房頂的人,停住了腳步。
路言塵站在房頂上,低頭從上往下俯視著我。
我莫名一慌,他何時站在那里,是不是聽到了我的話。
雖然我在外人面前敢剖真心,但在他面前我卻十足膽小。
我怕那些話讓他聽見,他會再次露出那副像是被全世界拋棄的脆弱無助的模樣。
心臟承受不了。
我迅速整理情緒,仰頭問他:「太爺爺呢?」
路言塵卻盯著我不說話,我們對視著,好像從沒見過一樣。
在我仰著脖子覺得有些酸了時,他忽然轉過身說:「在屋里等你。」
我進去和太爺爺說話,他如今的身體已經遠不如以前,有時候糊涂會認錯我是孫媳婦。
每次我都恨不得直接承晚.晚.吖認,但看到路言塵就又不敢點頭了。
漫長的歲月中,太爺爺逐漸接受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兒子和兒媳再也回不來的事實。
老人上了年紀就愛念叨過去的事,我觸景傷情偷偷離開房間,沿著上山的小路去路家的小果園看了看。
5 月的杏子還很青,我忍不住摘了一顆嘗嘗。
酸死我了,我正要吐,忽然瞥見前方突然出現的人。
路言塵站在一棵香椿樹下,長身玉立,眼睛烏黑,干凈,安靜地站著就讓人心動。
我們目光相對,靜靜不說話。
好像有話說,卻又說不出來,任由時光慢慢流逝。
后來路言塵開口,聊了幾句,在太陽下山前下山了。
下坡的時候,路言塵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
望著他寬闊的后背,我偷偷伸出雙手去描繪。
突然,我按住他的肩膀,跳上他的背,雙腿緊緊夾住。
顧不得丟臉,低頭伏在他頸側小聲撒嬌:「路叔叔背我。」
20
路言塵在原地站了好久,在我就要放棄的時候,他抬起手臂輕輕勾住我的腿,慢慢走起來。
那條路不長,不到五分鐘,但對我來說好像過了一生。
從他背上下來我眼眶紅了,他伸手想給我擦淚,卻又縮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路言塵和我聊起出國留學,我欣然接受,還認真討論起哪個大學好,哪個專業適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