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嘩然,一片混亂。
我轉身,聞到苦澀的煙草味道。
謝隨伸出手:「當不成江二太太了,這下死心了吧,要是不想被人當笑話繼續看,就跟我走。」
他語氣算不上好,黑著臉,極力裝作不在意。
殊不知抿成直線的薄唇,泄露了他的緊張。
我認真又仔細地看他。
目光細細描過他臉上的每一寸肌膚。
謝隨,我太跟你走了。
可惜我不能。
我死后,所有人的記憶都會被系統清除修補。
沒人知道我們曾經相愛過。
包括謝隨。
我對他來說,只是個從無交集的陌生人。
「抱歉,我得去找江晏。」
捏著裙擺的掌心緩慢收攏。
我深吸一口氣,在他死寂的目光下,脫下高跟鞋,扯掉長長的頭紗。
帶著坦然和平靜。
奔向早已為我設定好的 be 結局。
25(男主視角)
謝隨經常摸著手腕內側的紋身出神。
紅色的線條殘破模糊,像一只蝴蝶的骸骨。
每次觸碰,胸口那股無法紓解的悶就會加重一分。
記憶里,這是大學時,某個百無聊賴的下午隨便紋的。
沒有任何重要意義,隨時都能洗干凈。
謝隨蹙起眉。
說不出來,他總覺得不是這樣的。
出來賽車透氣。
跑了兩圈,他提不起勁兒,隨即剎車。
「我最近在干嘛?」他下來,遲疑著問別人。
「有比賽跑比賽,再不然就是去公司,空閑的時候出來跟咱哥兒們一起玩唄。」
閑聊中,有人說起前段時間。
江家剛回國的老二,結婚當天跟前女友跑了。
新娘跟著追出去,意外出車禍去世了。
明明和他無關,也不是什麼認識的人。
他連婚禮都沒去過。
可聽到「去世」兩個字。
身體突然炸開陣陣尖銳細密的疼痛,謝隨彎下腰,喉嚨涌起血氣,捂著心口悶哼。
他這是怎麼了?
……
公司納新。
謝隨身邊新來了助理,是一個活潑愛笑的女孩。她每天有用不完的元氣活力,人際關系極好,和同事打成一片。工作能力只能說湊湊合合,總是暈頭轉向出錯。
念著她剛來,謝隨忍下不耐。
工作外,他們經常偶遇。
每次遇到,女孩都攤上了一堆麻煩,可憐兮兮地央求他幫忙。
上天似乎賜下良緣,要把他們綁在一起。
謝隨卻特別排斥反感。
他只覺得對方笨手笨腳,看見她就煩。
也不想理她,扭頭就走。
次數多了,他煩得慌,干脆把人辭退。
謝隨脾氣越來越差了,沒人敢惹他。
他覺得自己像個游魂。
他失眠,整夜睡不著,時常覺得胸口空蕩蕩的。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
讓人想流淚。
他好像失去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人。
……
江晏二度結婚時。很多媒體為了博眼球,在報道里提到了上一位意外去世的新娘,還附帶了照片。謝隨從來不看這種八卦新聞。
可偏偏那次,不知道為什麼點進去了。
照片里的人格外眼熟。
下巴略尖,微抿著唇。
不笑時,通透的眉眼帶了點兒厭世的冷淡。
笑起來,清泠泠的眼睛也是稍微下彎,微露笑意。
只一眼,他的大腦就控制不住的嗡嗡響。
血液逆流,謝隨抖著手保存下照片。
荒謬的是,明明不認識,他卻篤定自己和照片上的人關系不一般。
更荒謬的是,他覺得,是戀人關系。
謝隨急切地求證。
周圍人卻覺得他瘋了,竟然憑空臆想和一個從無交集的人談過戀愛。
謝隨不放棄。
他千方百計收集倪蝶的信息。
直到翻出她曾經出鏡過的招生宣傳片。
聽著那個聲音,無數狂亂的記憶泛濫涌出。
從初見砸到他的雪球,最后到她決絕跑遠的背影。
一幕幕浮現。
他都想起來了。
……
謝隨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像走投無路的困獸。
暴怒,絕望,無助,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能不能把她還給我,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她,把她還給我……」
他咬著牙,聲音染上潮濕的淚意,對著空氣喃語。
沒有回應。
謝隨突然想起倪蝶死的那天,向他索要擁抱。
空洞的心臟被侵蝕,慢慢腐爛, 開出頹靡泣血的花。
自毀的瘋狂從靈魂涌出。
他發瘋砸了所有東西,弄得傷痕累累。
然后平靜地坐在一片狼藉中,準備割腕。
大腦突然響起一道冰冷的機械音, 阻止他:「警告, 嚴重偏離主線, 開始清除亂入的記憶。」
……
記憶被二次抹去。
緊接著在一個下雪天,謝隨再度想起。
一次又一次。
人的情感是復雜豐沛的,系統可以操縱肉體,篡改記憶, 卻控制不了心的歸屬。
來來回回的清除, 它惱了。
倪蝶的不配合, 已經讓它讀檔重來了十一次,消耗了很多能量。
現在還要一次次消除謝隨的記憶。
它來自異世,能量是有限的。
系統騙了倪蝶。
就算倪蝶執意偏離主線,謝隨也死不了。
系統反而會越來越弱,直到再也控制不了他們。
「為什麼不能乖乖聽話?你會有新的愛人和孩子, 結局圓滿。
」
謝隨半個字都不聽。
他隱約猜到是這個東西搞的鬼。
他現在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耗死它。
……
謝隨成功了。
系統越來越弱。
腦子里的機械音開始斷斷續續的不連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