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地回望他,露出一個笑容。
他沒有認出我,我卻沒有一刻忘記他。
十二年前,他跟他母親第一次來我家,吵著要吃橘子。
媽媽給他拿來了橘子,他吃了一口,就把橘子噴到了媽媽的胸口。
橘子汁洇開了夏天薄薄的衣服,方飛遠一邊盯著媽媽濕透的部位,一邊大笑。
所以啊,方飛遠。
我是真的很高興。
高興你還和十二年一樣惡劣。
4
開學一周后,人人都知道我喜歡上了方飛遠。
有很多同學悄悄來勸我,告訴我方飛遠的種種渣男事跡。
這位被同學們戲稱為江城太子爺的花心大少,每個月都和不同的女孩談戀愛,然后再甩掉她們。
女孩們為他哭過鬧過,更有甚者割過腕,他頭也不回。
但我對所有的勸告置之不理,一心一意地追求方飛遠。
他打完籃球回班,桌上已經擺好了他最喜歡的海鹽柑橘味運動飲料。
他不做作業被老師罵,我便會在寫完自己的那份后默默再幫他寫一份。
那時候方飛遠正跟隔壁職校的校花打得火熱,談了三個星期后他就膩了,任憑校花哭得梨花帶雨,也直接冷淡地甩了人家。
于是一天放學,他就被一群人堵在了巷子里。
我趕到的時候,為首的小混混正揚起手中的鐵棍砸向方飛遠:「有錢了不起?老子揍死你這個渣男!」
眼看著棍子就要落在方飛遠身上,我撲過去,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他。
鐵棍砸在我的背上,我倒在了方飛遠懷里。
「蘇昭昭!」
我聽到方飛遠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這麼慌。
為首的小混混害怕出人命,只得招呼他的同伴快跑,方飛遠想追,但最終還是返回身,扶起倒在地上的我。
「你怎麼樣?」
我頭發凌亂,疼得站都站不起來,卻還是艱澀地開口,問他:「你沒事吧?」
在他點頭后,我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你沒事就好。」
說完這句話后,我就昏了過去。
……
再醒來是在醫院。
方飛遠坐在我床頭,看到我醒來,煩躁地抓抓頭發:「都是秦麗麗那個賤貨找的人!看我不收拾她!」
我搖搖頭,小聲道:「不一定是她,你甩過的女孩那麼多,很多都可能報復你。」
方飛遠一愣,發覺我說得有道理。
他隨即突然想到什麼,看向我,眼中升起一絲興趣:「我一個一個換女朋友,你不難過?」
我垂眸:「難過的。」
「那還對我這麼上心?」
我點點頭,小聲道:「嗯。」
怎麼可能不上心呢,我親愛的小方哥哥。
你的球鞋、你的名表,你泡女孩時的一擲千金,都來自于我媽媽那筆染血的保險金啊。
十二年了,你們一家人的照片擺在我的床頭,我在上面劃了無數刀。
方飛遠笑了笑,吊兒郎當地摸摸我的頭:「小舔狗。
「長這麼好看還這麼舔,也真是沒誰了。」
他翻翻書包,扔給我一張請柬,「行吧,反正我現在也單身,跟你試試也行——下周末我生日 party,你過來,記得穿漂亮點。」丟過來的請柬上,寫著他家的住址。
那是我爸用媽媽的賠償金買來的別墅,二十四小時都有保安在小區門口守著,無關人等根本進不去。
但有這張請柬,我可以暢通無阻。
「我一定會來的。」我緊緊地握著那張請柬,高興得聲音都抖了。
方飛遠笑了:「瞧你那不值錢的樣子。」
我完全不在乎他說什麼。
獨自離開醫院,我走進無人的小巷,在陰影中,剛剛拿鐵棍打我的小混混正等在這里。
我將一沓錢遞給他:「做得很好,下次有這種活我還找你。」
小混混走后,我拿出那張請柬,反復摩挲。
巨大的喜悅填滿了我的心臟。
爸爸,方阿姨。
整整十二年了。
我們又要見面了。
5
周末一早,我便來到了方飛遠家。
同學們都還沒到,只有保姆們在客廳里布置,將用于慶祝的鮮花和氣球一一擺好。
我今天打扮得格外精心,一字肩的小黑裙襯出素白的肌膚,頭發高高盤起,發髻、脖子、手腕都以珍珠點綴,在燈光下盈盈生輝。
方飛遠一見我,眼前立刻一亮。
「小舔狗,今天這麼漂亮?」
我不動聲色地避開他伸過來的手,對著他的身后微微低頭:「叔叔好。」
方飛遠一愣,回過頭去。
在他的身后,大腹便便的男人穿著一身昂貴的睡袍,正皺著眉頭望向我。
旁邊的保姆恭恭敬敬地打招呼:「李總。」
而我也在心里打招呼——好久不見,爸爸。
李總推開礙事的保姆,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他垂眸望著我,片刻后,看向方飛遠:「她是誰?」
那一瞬間,我的心悄悄抖了一下。
方飛遠道:「我同學。」
我爸冷笑:「同學?」
他轉過頭瞪著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
我垂眸,一副慌張的樣子。
下一秒,我聽到我爸重重地說:「你是方飛遠的女朋友,對吧?」
心里悄無聲息地松了一口氣。
一切都在我的計劃內。
整整十二年了,幼童變成少女,我的容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爸并沒能認出我。
我小聲開口,聲音帶著恰如其分的害怕:「不是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