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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緊了手中的帕子,這樣下作的手段,光是流言蜚語就能將人置于死地,外祖母竟然如此狠心。
「嬤嬤說的我何嘗不知,這榮國府就是龍潭虎穴,咱們以后怕是得好生防范了。」
我看著林嬤嬤關切的眼神,將自己知曉的賈家內情向林嬤嬤和盤托出,但是隱瞞了腦海中的聲音一事。
林嬤嬤只當是父親臨走前告訴我的,也并未懷疑。
10
自表明我對賈家的態度后。
林嬤嬤就像換了一個人,先是將梨香院看管得滴水不漏,又對幾個大丫鬟耳提面命,囑咐她們提防寶玉,更是將紫鵑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雖是關門閉院,但探春幾個時常帶點新鮮玩意來尋我,有時是柳枝編的小籃子,有時是整竹子根摳的香盒,還有泥垛的風爐,雖是小物件,但是趣味十足。
探春俏麗可愛,說話直而不拙,也是最有主意的,只是她看上去心事頗多,我也不好多問。
迎春溫溫柔柔,最喜歡擺弄棋譜,對于詩詞書畫也有自己的一番心得,性子有些弱,若有爭執也時常是她讓步。
惜春小小一個,最是活潑,經常被我們逗惱,嘴里說著再也不理我們,下一刻又跑過來叫著好姐姐。
我們時常玩鬧,那聲音出現得也極為頻繁,她似乎是極喜歡女孩兒們。
她說話雖有些憤世嫉俗,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她是位知識見識都極為開闊的女子,我也時常想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家能養出這般大格局的女兒。
在她的影響下,我的性子也開闊不少,有時竟也覺得悲春傷秋的話十分無用。
我有時因她的話出神,迎春便偷偷溜到我身后猛地嚇我,我反手抱住她,隨即笑作一團。
因著心情開闊,我身子也好了許多。
只是寶玉時常跑來梨香院門外,不是送吃食,就是送來幾首詩詞,均被林嬤嬤擋了回去,氣得他隔著門直罵有了年紀的嬤嬤們都是死魚目珠子。
林嬤嬤自是不理他,只是綠翹卻忍不住,她性子烈,又是林嬤嬤一手帶大,看不得他這樣的辱罵,時常在門內回罵,直將他氣個仰倒。
11
冬日暖陽最適合午睡,剛悠悠轉醒,芙蓉便走了進來,接了小丫鬟的活計給我梳頭。
她自小跟在我身邊,性子最是溫婉,做事滴水不漏,早早便跟賈家的下人們打好了關系,滿府中的事兒沒有瞞得過她的。
她低聲說起今日賈家發生的一件稀奇事兒。
原是二舅母的妹妹帶了自己兒女來投奔姐姐,二舅母歡喜異常,忙帶了女眷們出了大廳迎接,更是吩咐下人要大開正門。
母親在時也曾提到過,二舅母的妹妹嫁的是皇商薛家,家中甚是富貴,比賈家不遑多讓。
一個皇商,勉強沾個皇字,竟能讓侯爵之家大開正門迎接,擱在別人家是件稀奇事兒,但這對賈家來說卻不算什麼。
芙蓉卻說奇的不在這兒,而是在鳳姐姐,她竟當眾駁了王夫人的話,說是只有皇室之人降臨才能開正門,薛家并非皇室,也不是官眷,只能從小門進出。
王夫人一時下不來臺,一群人僵持在那兒,還是老太太派人傳話說親戚之間不必外道,才叫開了側門迎接。
這鳳姐姐是王夫人和薛夫人的外甥女,怎會讓她的兩位姑媽下不來臺,頗有些奇怪。
說來,鳳姐姐近來對我也是頗為照顧,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想著我一份,便是在外祖母處也時常攔著寶玉接近我。
但此刻我也無暇顧及這些,近來水路暢通,我正忙著給爹爹回信呢。
虧得帶了跑腿小廝,十天半月便能與爹爹通信一次,我將賈家的作為具數寫在信里傳到了杭州。
爹爹氣憤不已,既恨賈家對我的算計,又恨自己不能接我回家,為了不沾染賈家,更為了安慰孤身在外的我,爹爹從杭州派來的船不斷,一應吃喝用度均從揚州采買。
聽林良家的說,林家的船現已是碼頭上的奇觀。
昨日爹爹來信,說他在京中有一至交好友,待過些時候,那好友夫人便會來賈家拜訪,讓我早做準備。
我在信中一一應了,又關心了父親今日的身子狀況,直到寫滿信紙才將將停下,封了信封,又命芙蓉將為父親做的衣裳裝進箱子,交給了候在門口的林良家的。
她接過東西,行了一禮后轉身離去,我望著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林嬤嬤看出我的心思,招呼了小丫鬟們陪我剪紙玩,看著她們嬉笑,我心中的傷感也沖淡了幾分,好在還是有人陪我的。
12
薛家入府的第二日便是初一。
我到祖母房中時,寶玉正牛皮糖一般黏在祖母懷里耍寶,見我進來,忙不迭沖了過來,卻被嬤嬤們擋在了外側。
「你們這些腌臜婆,把林妹妹拘在院子里,現在林妹妹好容易出來,還不讓她輕快輕快。
」
他氣憤地在原地撒潑,無半分世家公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