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個是昏庸無道的廢帝,一個是人人喊打的大奸臣,菜市口的爛菜葉和唾罵聲就足以將兩人淹沒。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我身著黃袍,站在高高的城墻上漠視著,看著該死之人遭受應有的報應,這天之后就讓他們凌遲處死,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
月杏自不遠處走上前來,哭著看向我:「皇上,太后薨了。」
我踉蹌了一瞬,略微失態。
大仇得報,卻一夜之間又失去了一位至親。
(八)
娘親的葬禮以國喪的儀式葬于皇陵。
登基次日,我將政務暫時交由安王和姐姐打理,吩咐人調動各地的兵力,正式下旨御駕親征北擊羌人。
這是我爹誓死都要守護的土地,接下來,我會竭盡所能來完成他未竟的事業。
北邊天寒地凍,風沙不斷。
好在自幼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對北邊的環境和羌人的了解還算多。
這場戰前前后后打了一年多,雖然吃力,但不負眾望。
羌人派使者前來議和,無條件停止戰爭,并簽下了長達十年的休戰協議,我握著議和書熱淚盈眶。
無數將士犧牲在這里,尸山血海,馬革裹尸。
終于換來了不會有女子被送去任人欺凌為奴為婢,換來了無數的老百姓有一個安穩的小家。
舉國同慶,我在一片感激聲中帶著剩下的將士回朝。
在這一年,我走過了父親曾經走過的路。
看到了大漠孤煙直的壯美,見證了冰雪漫天的璀璨。
也終于明白父親為何執著于守衛疆土——這里,亦有無數人間疾苦。
班師回朝之后,我掌管了權力。
姐姐和安王在眾多臣子的見證下大婚,三書六禮,明媒正娶,明艷的紅掛滿了皇宮,皇宮上下都身著喜慶的紅色衣裳,看著姐姐明艷緋紅的臉,我由衷地祝福姐姐。
這一刻,我終于覺得自己的努力有了意義。
姐姐出嫁前仍舊不放心我, 拉過我的手, 誠懇地對我說:「嘉兒,從前的都過去了,姐姐希望你也找到心屬之人。」
我低頭,強顏歡笑:「姐姐要是心疼妹妹,日后多來皇宮看看我吧。」
姐姐無奈嘆氣, 到底是沒再多說。
婚嫁的轎子連同兩隊穿著喜慶服飾的人浩浩蕩蕩駛出皇宮, 街道上涌動的人群絡繹不絕, 女子則紛紛露出艷羨的目光, 觀望這場難得一遇的大婚。
這皇宮之中,剩我一人了。
不少臣子借機獻上奏折勸說我充盈后宮, 被我無動于衷地批了句:多讀有用的書, 少扯些沒用的事。
我將心思都放在了政務上,終生未婚。
(九)
我叫沈刻, 事跟著母親姓的, 我還有個人人尊崇的姨母,她是女皇。
我自幼被送進宮里, 跟在姨母身邊長大, 聽說是因為姨母沒有孩子, 母親害怕姨母孤單, 就讓我過去陪著了。
姨母可厲害了, 在朝堂之上可以把一群老爺爺懟得面紅耳赤, 支支吾吾地憋不出一個字。
在私下對宮人和我都是極好的。
就唯獨有一點不好, 姨母對我的管教格外嚴格。
自我五歲起就教我諸葛亮的《出師表》——親賢臣, 遠小人;教我《孟子》——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教我《荀子》——水可載舟, 亦可覆舟......
我看著妹妹可以在御花園開心地追蝴蝶,于是忍無可忍之下, 給皇宮的藏書閣放了一把火,看著漫天火光,我才知道自己闖禍了。
老夫子氣得眉眼直瞪, 把我丟在一旁, 望著一卷卷書簡變成灰炭,突然坐在地上哭了:「哎喲喲, 我的寶貝!」
那晚我被姨母罰跪在祠堂抄寫經書。
姨母問我:「刻兒, 你覺得姨母厲害嗎?」
我毫不猶豫點點頭。
姨母看著我的眼睛,仿佛在回憶:
「姨母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被你外祖父逼著念書, 到后面姨母就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了。」
我似懂非懂, 想到了嬌小可愛的妹妹,于是認認真真地把要罰寫的經書抄完了。
我開始認真地習武練字。
而姨母依舊沒日沒夜在桌案上秉燭批閱奏折。
我總感覺,在姨母身上有一股骨子里的韌勁, 也以為她像山一樣,是不會倒的。
可隨著時光飛逝, 姨母的身體每況愈下, 聽說是年輕時候帶兵打仗落下的老毛病,治不好。
很平常的一天,姨母把我拉到床前,唇無血色, 對我笑笑:「姨母要去找你的外祖父他們了。」
之后姨母就這樣睡過去了,再也沒醒來過。
臨終前留下圣旨,將皇位傳于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