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呆滯地點了點頭。
傍晚的時候,我陪著我媽下樓散步。ЎƵ
我媽看見馬路邊上站著的幾個不三不四的混混,皺緊了眉毛。
那幾個混混的眼睛一直粘在我和我媽身上。
我媽不滿地念叨:「你在學校少和社會上的這些人來往,不三不四的像什麼樣子!」
我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我害怕地跟在我媽身后,我說:「我怎麼會呢!他們這樣看著嚇死人了,我可不敢和他們扯上關系。」
我媽滿意地笑了。
我心里卻嗤笑一聲,媽媽,你猜他們叫誰老大?
8
第二天我騙我媽說要去補習班,實際上我和那群混混一起蹲在了路邊。
黃毛叫了我一聲姜姐,遞給我一根煙,然后掏出打火機畢恭畢敬地就要給我點。
我冷冷地看著他。
旁邊的綠毛接收到了信號,重重地拍了一下黃毛的頭,她說:「你不知道嗎?姜姐不抽你這爛玩意,懂不懂啊!」
我其實不抽煙,只是捏在手里裝裝樣子。
高一的時候,學校里有個小太妹看我好欺負故意刁難我。
可我不是任由她搓圓捏扁的軟柿子,就和她掰扯起來。
本來就是兩個女生互扯頭花的事情,結果流言越傳越離譜,最后莫名其妙我就變成了她們嘴里的姜姐。
在學校門口,那個小太妹帶著一群黃毛綠毛對著我喊姜姐的時候,我渾身的血液都在涌動。
那顆叛逆的種子在這一瞬間長成了參天大樹。
我能聽到身上的枷鎖碎裂的聲音。
恍惚之間,我似乎看到了我爸媽得知我如此叛逆之后的無措和憤怒。
這一次我重重地踩在了他們底線上。
最嚴厲的家庭,卻培養出來一個最高級的說謊者。
這是多麼地可笑。
從那之后,我就開始慢慢享受著這種背著我爸媽離經叛道的感覺。
我上課故意睡覺,門門考試專門倒數。
回家面對我爸媽的責罵時,我一秒落淚,哭著說這次題目太難了。
看著我爸媽想罵我又硬生生咽回去的表情,我心里止不住地竊喜。
我徹底偏離軌道,成了他們最痛恨的那種孩子。
學校每次換座位都按照成績排,我的成績被我故意考得很爛,常常和那群混混一起坐在最后一排,圍著垃圾桶和發臭的拖布。
可自從換了語文老師做班主任,她一改原來的座位安排,要把差生和好學生分在一起。
前排的好學生都不滿意地竊竊私語,后排的混混們吊兒郎當也跟著起哄。
我沖他們飛去一記眼刀,他們就訕訕地閉上了嘴。
班主任說是所有人的位置大變,可事實上只有我的位置變了。
我從最后一排坐到了靠窗第三排。
我的新同桌是一個扎著高高馬尾辮的乖乖女。
她叫陳榮榮,次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
她有些猶豫,卻還是試著和我打招呼,她眉眼彎彎笑著說:「姜愛琦,以后我們就是同桌啦。」
陽光穿過薄薄的窗簾,在她身上籠罩了一層光。
我擺著臭臉沒理她。
她真的很奇怪,身上有一種被陽光鋪滿的味道,璀璨奪目。
讓我這個活在陰溝里的老鼠發自內心地畏懼退縮。
她會在我上課睡覺的時候,悄悄合上窗戶。
我沒好氣地說:「我熱出了一身汗,你用得著多管閑事嗎?」
她連忙拿著書小心翼翼地給我扇風,她嘟著嘴說:「可是睡覺開窗戶會著涼的……」
她會在臨近考試的時候把筆記借給我。
我說我不需要。
她卻說:「不需要你也看看嘛,你就看一眼!」
我不情不愿地翻開筆記,上面是密密麻麻詳細得不能再詳細的解答。
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會自作多情地認為,她的復習筆記是專門為了給我看的。
我拽了拽她的小辮子,我滿不在乎地說:「看了我又不懂。」
其實我都會。
她突然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眼里像塞滿了星星。
她一臉崇拜地說:「姜姜,我之前看過你作文比賽的那篇作文,寫得真的特別好,我一直都很想和你做朋友,題目是……」
下一秒,她的嘴巴輕輕地開合,念出了我最恨的那幾個字:
「我最愛的媽媽。」
9
窒息的畫面像波濤洶涌的海水翻滾而至。
我想起了母親節的康乃馨,想起了徒步五公里時的太陽,也想起了不斷被塞進嘴里的肥肉。
最后通通化作了我媽猙獰的臉。
我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瞪大了眼睛罵道:「你是不是……」
她無措地望著我。
到嘴邊的垃圾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懊惱地抓了抓頭發,我實在沒辦法對她惡語相向。
就像淤泥本不該玷污純潔無瑕的花。
我開始和陳榮榮冷戰。
說是冷戰,實際上是我單方面地遠離她。
她孤身一人來到我打游戲的網吧,小心翼翼地拿掉我頭上的耳麥。
周圍煙霧繚繞,熏得她睜不開眼睛。
她說:「姜姜,上學要遲到了,我給你帶了早餐,你最愛喝的燕麥豆漿。」
周圍的混混唏噓一片,吹著口哨戲謔地調侃她。
她很是不知所措,卻執意留在這里等我跟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