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
一瞬間的困惑過后。
我猜到了她想給我介紹什麼人。
眼淚糊住了我的臉。
我想拒絕。
可看到哥哥厭惡又冷漠的眼神。
我還是閉上了嘴。
何知意與我哥去安排我新的住處了。
我一個人在病房,回想著各種過往。
父母去世后,叔叔嬸嬸搶了撫恤金,后來又霸占了我們的房子。
哥哥帶著我露宿街頭,饑一頓飽一頓。
后來嬸嬸又找到我們,說有人想單獨收養我。
我哭著不肯去,哥哥也不肯將我交出去。
他嘶吼著將嬸嬸趕跑。
拍著我的后背安慰我說。
「從今往后,就算是有一口粥,哥哥都會將米粒給你,我喝米湯,朵朵你要好好活著,否則哥哥吃的所有的苦,都沒有意義了。」
他這句話言猶在耳,可人卻變了。
后來,哥哥到知音姐家的公司上班。
他與知音姐相愛了。
那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知音姐很善良。
她與哥哥一同呵護著我。
還說舍不得我嫁人,誰也配不上我,要把我一直就在她的身邊。
可是,這一切,都被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給改變了。
何知意將我任意踐踏。
我活得還不如一條狗。
再后來,我被送進了療養中心。
可這一切的一切。
我都扛過來了。
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
可為什麼現在哥哥回來了,只是他輕飄飄幾句話。
便成為我的不能承受之重了呢?
原來,我所經歷的一切的苦。
都不如哥哥拋棄我來得苦。
心里憋悶得厲害。
我走出病房去透氣。
沒多久。
我突然見到一個身影走進我的病房。
僅僅是一個側臉。
便讓我止不住渾身顫抖。
那就是何知意給我介紹的男朋友。
名叫付思明。
是當年強暴我的三個人中的,最殘暴的一個。
我驚惶失措,隨手推開了一扇門藏了起來。
我趴在門縫處朝外張望。
只見付思明在病房里轉了一圈便出來了。
他到護理站,指著我的病房問了我的去處。
護士搖了搖頭。
付思明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
他聲音很大。
我聽得清清楚楚。
「何知意,你耍老子呢,你不是說把許朵給我做媳婦嗎?人呢!?」
不知何知意說了什麼。
付思明憤憤地沖出了醫院。
我驚出一身冷汗。
順著門,身體緩緩滑落。
「需要幫忙嗎?」
身后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
我猛地回頭。
發現身后站著一位穿白大褂的醫生。
我才發覺,自己不小心闖進了資料室。
我結結巴巴道,「對不起,我只是走錯房間了。」
他的眼神在我裹著紗布的腕上滑過,「你出血了。」
是了。
那時在病房,因為哥哥憤怒地拉著我的胳膊,導致傷口滲血。
還沒來得及處理。
我又想起了小時候。
我因為調皮跌了一跌。
膝蓋破了點皮。
都沒有出血。
哥哥卻心疼極了。
他現跑去藥店買了消毒水和紗布。
給我處理過傷口后,告訴我。
「朵朵,以后一定要小心,女孩子的身上是不能留疤的。」
那天我跟哥哥承諾,以后一定會好好愛自己。
也就是從那往后,我很愛惜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膚。
我不曾傷害過自己一下。
可是哥哥,卻忘了我當初跟他的約定。
因為信任何知意。
他篤定我在用自殘的手段換取他的同情!
見我愣神。
男醫生又喊了我一聲。
「小姑娘,我幫你重新包一下吧。」
我緩過神來。
瞟見他胸牌是寫著:顧塵。
我搖了搖頭。
「不用了,顧醫生,謝謝你。」
我心里的傷大過手腕上的傷。
包不包的,已經無所謂了。
我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從窗口向下望。
只見付思明正等在樓下。
他一定是在等何知意。
我不能落在他們手里。
否則,我將萬劫不復。
就在這一刻。
我對這個世界突然沒有了留戀。
我這輩子,最信任最想依靠的哥哥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他不需要我的陪伴了。
而我,拖著滿是傷痕的身體,這身體還臟了。
錯過高考,連大學都沒有上。
還被診斷出那樣一個矯情的心理疾病。
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再信任我。
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人當成謊言。
我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有自己的表達。
一旦表現出脆弱,就會被冠以「賣慘」的結論。
如果我想活著。
就必須戴著面具,必須故作堅強。
我太累了。
太累了。
我一步步往天臺上走。
走得越高。
心里反而越輕松。
我仿佛感受到一躍而下后的那份輕松。
到了天臺。
上面空無一人。
到處都是灰塵。
破敗得如同我現在這個身體,這顆心。
我走到天臺的邊緣。
風好大啊。
吹得我搖搖欲墜。
我看到樓下螞蟻一樣的人群。
真奇怪。
那麼小的人。
我卻一眼認出了我的哥哥。
他回來了。
和何知意一起來與付思明會合。
來抓我來了。
我苦笑起來。
低聲說了一句。
「哥哥,來世,我們不要再做兄妹了吧。我希望,我們不會再有交集。
」
9
我甚至想像,當哥哥看到我的尸體時。
會是什麼表情。
他會不會后悔呢?
我抬起腳。
可想像中的下墜卻沒有到來。
有人將我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