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意就像第一次認識趙暖一樣,“可這些,都不是你殺人的理由啊,你才十八歲,你……”
趙暖突然笑得神秘,“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比你還大幾歲。而我能變成這樣,歸功于你那偉大的父親。”
趙暖算起來也是趙如意的親戚,她爸沒什麼天賦,在鄉下做瓦匠工。
她十二歲的那年,有作亂的妖為了報復隱門門主,暗算了趙氏族人,差點將整個村子都屠了。
她爸出門做工去了,回來發現整個村子的人都死了,只有她躲在水缸里,活了下來。
可她受了妖術波及,此后身體沒有辦法再長大,永遠都只能是這個小女孩的模樣。
門主趙承平出于愧疚,將他爸調到身邊當了司機,將趙暖也接了過來,一起養在了趙家的宅子里,對外隱瞞了她的真實年紀。
趙暖神色已經有些癲狂,恨恨地盯著趙如意,盯著徐月恒。
仿佛他們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她才是那最無辜的人。
12
孟祝突然插了一句話,“季鳶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假的吧。”
趙暖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倒是有個聰明人。她鼓起來的肚子,只是一包蟲卵罷了,可笑的是季家的人根本就沒去查探她的尸身,他們只覺著她丟盡了顏面,只顧著用她的死討價還價……”
孟祝又問,“誰給你的這些蟲子?”
趙暖沒有回答,她朝著趙如意走近了幾步,笑得詭異,“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只是想讓你清楚地知道,季鳶既然喜歡你,你背了害死她的罵名,倒也不冤。”
可能是她的神情過于瘋狂,就在這時,莫遙和孟祝同時覺察到了不對勁,異口同聲,“閃開!”
莫遙高高一拋帝鐘,幽藍色的微光閃動,她將趙如意一把拉了過來,孟祝也遠遠將徐月恒一腳踢了過去。
趙暖趁機往外跑了幾步,她將胸前的玉石墜子用力捏碎,一股甜香彌漫開來。
她爬上了城墻的最高處,直直看著趙如意,嘴角綻放了惡魔一般的笑容,“恭喜你,現在你身上又多了一條人命……”
她往后一仰,直直隨著海風倒了下去。
像一只掙脫了桎梏的海鳥。
沒有人看到,她的眼角劃過了一滴淚,沒有后悔,反而是釋然。
她毀了季鳶,也毀了趙如意,她終于將他們的盛名打入了泥潭里。
說來生太縹緲,她只希望如果能投胎再世為人,她也能像她們一樣,有父母陪伴,平安健康長大。
在這凡塵里光芒四射,燦如夏花。
在趙暖倒下去之前,無數只蟲子鉆破她的肌膚飛了出來。
而孟祝下意識擋在了莫遙身前,轉身面對她。
剎那間,她只看見了他的臉,隨即她的眼睛被一只手擋住了。
“別看,臟。”
呼嘯的海風中,莫遙只覺著自己立在蒼茫的殘山剩水里。她的世界只有眼前的余溫,還有撲在她面上的溫熱呼吸。
她的心忽然有些慌亂,就像喝醉了酒一樣,感官變得混沌起來。
這是她從前獨自闖蕩世間的荒蕪歲月時,從未體驗過的新奇感受。
她努力睜開眼想去看,可什麼都沒有看見。正因為看不見,她的聽覺尤為敏銳。
她聽見無數只蟲子嗡嗡叫著,在帝鐘四周打轉。
她很快意識到了什麼,“不能讓它們跑出去!”
她猛地將孟祝的手一掀,翻出捕妖網,迎風一揚,將四處亂飛的蟲子兜頭罩了進去,偶爾幾只漏網之蟲也在她的匕首挑刺間,頃刻斃命。
孟祝想提醒她,這蟲子離了人體,很快就會死去,無法再害人。
可見她這麼認真,也沒多說什麼,任由她去了。
趙如意往山下看了一眼,趙暖已經掉到了城墻底下,一團模糊的血污中,礁石上只剩了些失去了光澤的肌膚碎片,一蓬夾著蝴蝶發卡的烏黑發絲格外醒目。
他驚得目瞪口呆,“不是,好端端一個人,怎麼就變成了蟲子?”
孟祝皺眉,“她早就被人下了鳳凰蠱,她下在季鳶身上的蟲卵也是鳳凰蠱。蠱蟲早就蛀空了她們的身體,只剩了一具皮囊。”
長年累月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少女,內心的陰暗和偏執如同罅隙中的草種,被風一揚,催生出孤注一擲的執念。
害了季鳶,害了趙如意,也害了自己。
所有人都在沉思時,徐月恒呆呆說道,“可是,我明明記得,隱門很多年以前就將馭蠱的最后一族徹底剿滅了,這世間已經好幾百年沒有出現過蠱這種東西了。”
早就消失的蠱蟲過了幾百年還能出來為害人間,孟祝面無表情收回剛才的贊揚。
隱門這群廢物。
13
下山的時候,徐月恒才想起來查看手機,發現已經掉到地上摔碎了,“我靠,手機里的錄音全沒了。”
趙如意苦笑,“沒就沒了吧,反正我已經洗不清嫌疑了。”
徐月恒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抬眼,就看見莫遙還執著匕首,邊走邊警惕地觀望著四方。
方才應對突發狀況時,她動作利落,身姿敏捷,讓徐月恒嘆為觀止。
他用力搖晃著趙如意的肩膀,喃喃自語,“兄弟,我又戀愛了……”
趙如意有些走神,“你說什麼?”
徐月恒清了清嗓子,偷偷問趙如意,“沒什麼,我想問你孟祝是什麼來頭?剛剛那一手操作比隱門好些大佬都厲害,太牛了!”
趙如意想了想,隱門的老祖宗?兩千年前的渭都國師?還是玉山的大妖王?說出來怕是會嚇死他。
他決定替孟祝保守秘密,意有所指道,“他是我大哥,我們的大哥。”
我們?是不是也包括莫遙?
徐月恒兩眼發光,懂了,是大舅哥,死活不能得罪的大舅哥!
他擠到孟祝身旁,打開手電筒,嘹亮喊了一嗓子,“大哥,天黑路不好走,我給您照照!”
孟祝掀開眼皮撩了他一眼,別以為剛才的話他沒有聽見。
不愧為趙如意的好朋友,一樣的蠢東西。
他烏眸沉沉,“趙如意,給你的那幾張紙你看完了嗎?”
趙如意打了個寒顫,趕緊上來把徐月恒架走,“對了,問你個事,幫我打聽下一個鼎的下落……”
就在這時,得了梵鐘示警的隱門門主趙承平帶著一行人匆匆從山下上來,兩方人馬打了個照面。
趙成平一句“百里”還沒喊出口,就看見對面的百里弘頂著張被風吹皺了的老臉,愣在原地,沖他喊了一聲。
“爸?”